第七峰，悟道峰。
与其他六峰的熙攘不同，这里静得能听见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峰顶只有一座简朴的院落，几间竹屋围着一方小小的池塘，几丛灵竹在风中摇曳，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
仙渔推开院门时，川紫界正蹲在池塘边处理鱼获。
那条从极北之地钓来的冰魄银鱼足有手臂长，通体银白如月华，即便离水多时，鳞片依然泛着淡蓝色的寒光。
川紫界用特制的寒玉刀小心地刮去鱼鳞，动作优雅。
“哟，老登，收获不错啊。”仙渔凑过去，眼睛盯着那条鱼，“从极北玄冥寒渊搞来的？这品相……至少活了八十年吧？”
川紫界头也不抬：“嗯。还有，你没趁着我不在，对秘境里的试炼弟子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仙渔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立刻摆出委屈表情：“怎……怎么会呢！师尊您怎么能这么看待您家乖巧可爱的徒儿呢？”
【乖巧？你？】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嘲讽，【你管炸了三个丹炉、薅秃了百草峰半片药田、还把砺剑峰的论剑台改造成‘蹦极体验场’叫乖巧？】
“系统你给我等着……”仙渔在意识里咬牙切齿。
【哦。】系统淡定回应。
硬了，仙渔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要不是师尊在场，她真想进识海把那颗光球按在地上摩擦。
川紫界终于抬起头，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仙渔看了三息，然后叹了口气，指向院角那片长势喜人的紫纹灵竹：“看见那些竹子了吗？”
“看着了，怎么了？”
“你要是乖巧，”川紫界一字一顿，“我把我这一身化神期的修为，全传给那丛竹子。”
“……”
【看吧看吧，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滴～】系统幸灾乐祸。
仙渔撇撇嘴，决定转移话题：“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所以您老人家特意去极北钓鱼，就是为了庆祝咱们第七峰终于要有个小师妹了？”
“算是吧。”川紫界将处理好的银鱼用灵力包裹，悬空封入一枚冰晶玉盒，“那孩子我透过水镜看了，剑意石林的表现……挺不错的。”
他说“挺不错”时，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赞许。仙渔知道，能从自家师尊嘴里听到这三个字，那疏影的表现恐怕不是“不错”，而是“惊艳”。
“所以您这是准备亲自下厨？”仙渔眼睛又飘向玉盒，“冰魄银鱼麻辣？清蒸？还是炖汤？”
“都不是。”川紫界收好玉盒，整理了下衣袖，“我出去一趟，‘借’点东西。”
仙渔挑眉：“哈？您确定是‘借’？上次您去铸剑峰‘借’淬剑池的池心火种，王长老提着剑追了您三天。”
“咳咳。”川紫界战术性咳嗽，眼神开始飘忽，“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你师尊呢？为师一向以德服人，那怎么能叫借……那叫学术交流。”
“那上上次您去百草峰‘借’三千年的朱果……”
“那是为了研究丹药改良！”
“那上上上次……”
“行了行了！”川紫界摆手打断，“这次真是正经事。疏影那孩子木土双灵根，基础功法需要‘地脉蕴灵诀’搭配‘青木长春功’，咱们峰藏书阁只有残本，我去传功峰的万卷剑楼‘借阅’一下完整版。”
他说完就往外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跑。
“哦——”仙渔拉长声音，“所以是去‘借’书啊。那您慢走，记得打借条～”
川紫界脚下一绊，回头瞪了她一眼，身形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啧啧，你们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系统感慨，【一个炸丹炉，一个‘借’东西，第七峰的风气就是被你们带坏的。】
系统又想了想。
【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那孩子会干什么了】
“这叫探索精神。”仙渔义正辞严，目光却再次飘向川紫界刚才坐的位置——地上还有几片没清理的银鱼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捡起一片。
【你干什么呢？】系统警觉。
“科研采样。”仙渔面不改色，“冰魄银鱼的鳞片蕴含精纯冰属性灵力，可以研究一下能否用于炼制抗火符箓……”
【得了吧，你就是想吃。】系统无情拆穿，【刚才川紫界走之前特意说了‘鱼不能动’，你当我没听见？】
“我只是说‘知道了’，又没说不动！”仙渔理直气壮，掏出个小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玉盒封印的缝隙里夹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鱼肉纤维，“就取一点点样本，师尊发现不了的……”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川紫界去而复返，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我就知道。”
仙渔手一抖，鱼肉纤维掉在地上。
“抓到了吧。”川紫界走过来，伸手。
仙渔乖乖把镊子和那片鱼鳞交出去。
川紫界没收了“作案工具”，又检查了一遍玉盒的封印，确认无误后才瞥了徒弟一眼：“鱼，是用来明天拜师宴的。你再偷摸，我就把你扔去寒潭泡三天。”
“知道了知道了……”仙渔蔫了吧唧。
“行了，我这次真走了。”川紫界转身，这次是真化作流光消失了。
仙渔对着天空做了个鬼脸。
【噗——】系统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变戏法般在仙渔意识里幻化出一桶金光闪闪的爆米花，【来来，吃不吃？我刚从影视世界同步过来的，黄油焦糖味，还热乎。】
“谢了啊。”仙渔在识海里接过爆米花，盘腿坐在意识海的地板上，咔嚓咔嚓嚼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妹明天就正式入门了，我这当大师姐的，总得准备点见面礼吧？”
【那你打算送什么？】系统也幻化出个小椅子坐下，【飞剑？法宝？丹药？】
“太俗。”仙渔托着腮，“而且那些东西，其他师兄师姐肯定会送。我得准备点特别的，能体现我们第七峰特色的……哎，统儿啊，你们系统商城有没有什么推荐？”
【我这只有《系统成功学的一百种方法》《如何让宿主心甘情愿做任务》《投诉应对指南》……】系统翻了翻库存，【哦，还有个《跨界送礼的艺术》，但要十万积分，对了，我忘了，你买不了】
“能买也用不到啊……”仙渔叹气，“算了，我还是自己去青云镇逛逛吧，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意识回归现实。
青云镇位于青云剑宗山脚下，是宗门与外界交流的窗口，也是弟子们日常交易、休憩之地。每月十五有大型集市，平日里也有不少固定店铺开着。
仙渔换了身不起眼的青色便服，把标志性的高马尾也放下来梳成普通发髻，这才御剑下山——在宗门内御剑是违规的，但她是大师姐，偶尔“特权”一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南北，两侧是各式店铺：丹药坊、法器阁、符箓铺、灵兽行，还有几家茶楼酒肆。街上人来人往，除了青云弟子，也有不少散修和凡人商贩。
仙渔先去了常去的“多宝阁”。店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修士，一见她就笑成弥勒佛：“仙师姐来啦！今天想看点什么？刚到了一批东海珊瑚珠，成色极好，做首饰或者炼器都不错……”
“有没有适合新入门女弟子的东西？”仙渔扫视着货架，“不要太俗气，最好有点实用价值，还能体现心意的。”
店主沉吟片刻，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锦盒：“您看看这个。”
盒中是一支青玉发簪，簪头雕刻成小小的竹节形状，做工精致，但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
“这是‘静心簪’。”店主介绍，“戴在身上有清心凝神之效，辅助修炼事半功倍。而且这玉料是南疆的‘温灵玉’，能随着佩戴者的灵力温养，时间久了，簪子的色泽会和主人灵力共鸣，越来越通透。”
仙渔拿起发簪细看。确实，玉质温润，雕工也雅致，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还有别的吗？”
店主又推荐了几样：护身玉佩、储物手镯、飞行法器……仙渔都摇头。
走出多宝阁时，系统忍不住问：【那些不都挺好的吗？你要求也太高了。】
“不是不好，是不够特别。”仙渔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你想啊，疏影那丫头，能在剑意石林引动流云剑意显化，心性悟性都是一流。送她一个只是‘实用’的东西，配不上。”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不知道。”仙渔诚实地说，“所以我才来逛嘛。”
她拐进一条小巷，这里多是摆地摊的散修。东西鱼龙混杂，有真宝贝也有破烂，全靠眼力淘。
逛了半个时辰，仙渔在一个老妪的摊前停下。
摊子上摆的多是些旧物：缺角的砚台、生锈的匕首、褪色的绣帕……但角落里有块不起眼的木牌，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木牌巴掌大小，材质似木非木，似石非石，表面粗糙，刻着模糊的纹路。但仙渔能感觉到，木牌内部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不是法器那种强烈的灵光，而是一种更古朴、更内敛的韵律。
“婆婆，这个怎么卖？”她拿起木牌。
老妪抬眼看了看，哑声道：“十块下品灵石。”
仙渔付了钱，握着木牌走到阳光下细看。纹路似乎是一种古老的符文，但她不认识。注入一丝灵力试探，木牌毫无反应。
【就这？】系统表示怀疑，【一块破木头牌子，你就觉得特别？】
“你不懂。”仙渔将木牌收进储物袋，“这东西……有故事。”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
“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你先看中又怎样？我出价更高！”
两个年轻修士正在一个摊子前争抢什么。摊主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汉子，左右为难。
仙渔本不想管闲事，但瞥见他们争抢的东西时，脚步顿住了。
那是一枚种子。
鸽卵大小，外壳呈琥珀色，表面有天然的云纹。此刻种子正散发着柔和的青光，仿佛在呼吸。
“这是……”仙渔瞳孔微缩。
她挤进人群，对摊主道：“这东西，我要了。开个价。”
两个年轻修士同时怒视她：“你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仙渔没理他们，只盯着摊主：“你开价，我不还价。”
摊主犹豫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十块中品灵石……”
周围响起抽气声。三十块中品灵石，对普通修士来说不是小数目。
“成交。”仙渔爽快地掏出一个布袋，数出三十枚中品灵石。
“等等！”其中一个年轻修士急了，“我出三十五！”
仙渔瞥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种子吗？”
“我……”修士语塞。
“不知道就闭嘴。”仙渔将种子小心地托在掌心，“这是‘云梦仙萝’的种子，上古灵植，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你们买回去，种得活吗？”
两个修士面面相觑，悻悻退开。
仙渔付了钱，将种子收好，转身离开。
走出小巷时，系统好奇地问：【你真认识那什么仙萝？】
“当然。”仙渔嘴角微扬，“云梦仙萝，花开时如云似雾，能助人入定悟道。更重要的是，它的生长需要特殊的灵力温养——木土双灵根，是最合适的培养者。”
【所以你打算送这个给疏影？】
“种子只是其一。”仙渔摸了摸储物袋里的木牌，“配上那个，才是完整的礼物。”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染红半边天。
“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御剑而起时，仙渔回头看了眼渐渐亮起灯火的青云镇。
希望那小师妹，会喜欢这份礼物吧。
她想着，加快了速度。
第七峰在暮色中静静等待，等待明日新成员的到来。
而此时此刻，正在外门弟子住所准备明日拜师礼的疏影，忽然心有所感，望向第七峰的方向。
脑中的声音轻声说：［明天，一切就要正式开始了。］
“嗯。”疏影握紧手中的玉简，“我已经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