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延掌心被指甲掐出印子，疼得他脑子清醒了点。课桌抽屉里塞着个变形的牛奶盒，冰凉的液体顺着校服裤腿往下流，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奶渍。
“赵士延，借支笔用用？”黄毛李哲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挑衅，脚却故意蹭到赵士延的课桌腿，抽屉里那盒没开封的牛奶被挤得变了形，冰凉的液体渗出来，顺着裤腿往下滑。赵士延没抬头，从笔袋里摸出支最普通的圆珠笔递过去——他知道李哲不是真的借笔，不过是看他不顺眼，找个由头拿捏罢了。周围几个同学飞快瞥了眼，又低下头刷题，没人吭声。
三年前父母出了车祸，家里的小建材店没人打理，慢慢就散了。存款大多赔了医药费，最后只能卖掉原来的房子，搬进老城区这套三十平的出租屋。那时赵士延刚上初二，一夜之间就得学着算水电费、挑便宜的菜，还要照顾刚上小学的妹妹赵士雅。士雅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累着也不能受气，每月的药费是笔固定开销。
他曾以为学习能改变命运，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刷题，凭着全市前三的成绩拿了启明的全额奖学金。可到了这儿才懂，成绩再好，也抵不过人家有个当校董的爹。
在启明高中这半年，李哲总找他麻烦，不是“不小心”碰掉他的书，就是借故让他帮忙跑腿。赵士延都忍了，不是懦弱，是清楚自己没资格闹——全额奖学金是士雅药费的保障，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只是每次被刁难，他都会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份分寸他拎得清。
“笔别弄坏了，我就这一支能用的。”赵士延声音平稳，没有怒气，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思。李哲愣了下，没想到他敢接话，刚要发作，放学铃响了。“行，算你有种。”李哲把笔扔回他桌上，带着跟班扬长而去。赵士延收拾好东西，把变形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快步从后门离开——他得赶回家给士雅做晚饭。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天，赵士延熟门熟路地摸黑上楼，刚到三楼，家门就开了条缝，士雅的脑袋探出来：“哥，今天回来挺早。”
士雅刚上初一，已经有了小姑娘的模样，马尾扎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清单：“哥，周末我们吃糖醋排骨好不好？我查了食谱，说放两颗八角更入味，楼下新开的水果店进了草莓，看着挺新鲜的。”她目光扫过赵士延的裤腿，没多问，只是递过一块湿抹布：“裤脚脏了，擦一下吧。”
赵士延接过抹布擦了擦裤腿，笑着点头：“行啊，明天我早上去买，保证挑最新鲜的肋排。”他知道士雅是看他最近总闷在房里，故意找借口让他出门。这半年他除了上学和做家教，基本不出门，就怕碰到李哲那群人惹麻烦。
“哥，你也别总待在家里，买完菜可以在小区里转一圈，听说中心花园新开了个小花坛。”士雅把清单放在餐桌上，转身去给赵士延倒了杯温水，“我作业都写完了，周末也能自己在家待着，你不用总惦记我。”
赵士延心里一暖，揉了揉士雅的头发：“知道了，明天买完东西给你带支冰淇淋回来。”晚上他把士雅的药分好放在床头，又在手机上查了条绕开启明高中的买菜路线，确认没问题才睡。
第二天早上七点，赵士延轻手轻脚洗漱完就出门了。初夏的清晨很凉快，路边早餐摊冒着热气，卖豆浆的张阿姨熟稔地递给他一杯：“给妹妹买草莓啊？昨天还跟我念叨你呢。”他笑着接过，往菜市场走去。
肋排、冰糖、八角都买齐了，最后去买草莓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晴朗的天，不知何时堆起了铅灰色的乌云，闷得人胸口发慌，连树上的蝉鸣都停了，只有风卷着尘土乱刮。
“这天不对劲啊，怕不是要下暴雨！”水果店老板赶紧把摊子往屋里收，“小伙子快走吧，别被淋着。”赵士延应了声，拎着东西快步往家走，刚拐进小区那条窄巷，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撕裂声，跟玻璃被砸破似的。
他抬头一看，乌云中间裂了道不规则的缝，缝里不是蓝天，而是透着诡异的暗红色，像傍晚烧红的云。周围几个路人也停下脚步，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嘀咕：“这是啥天气现象啊？从没见过。”
没等大家看明白，那道缝突然扩大，一个黑色身影从缝里掉了下来，“咚”地一声重重砸在离他三米远的地上，烟尘瞬间涌起来。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尖叫：“有人跳楼？！”
烟尘散了些，大家看清是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裙摆破了好几处，身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有人慌了：“快打120！”也有人害怕地往后退，小声议论：“看着不像咱们小区的啊，从哪儿跳下来的？”赵士延也皱着眉，这附近最高的楼也就六层，从楼上跳下来不该是这个样子，而且那道诡异的天缝还在头顶，让他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女人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像是被风吹散的烟，一股微弱的吸力不经意间扫过赵士延。他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麻，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没等他细想，那股感觉就消失了，女人的身影也彻底散在空气里，只留下地上一小片暗红色的印记。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没了，只剩下那片印记。有人揉了揉眼睛：“我看错了？人呢？”也有人吓得脸色发白：“邪门！太邪门了！”赵士延心里也惊得不轻，他敢肯定自己没看错，那女人不是消失，是化作某种东西融进了空气里，而自己胸口那下异样，绝对和她有关。
头顶的天缝还在慢慢闭合，暗红色的光渐渐淡了，乌云也开始散开。赵士延没心思管别人的议论，只觉得那道天缝和女人的消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没什么异样，再看地上的印记，正慢慢变淡。
“哥？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传来，士雅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伞，“刚才听楼下喊，就下来看看。”赵士延赶紧把她拉到身边，挡住地上的印记：“没事，刚才有点奇怪的天气，我们回家。”
他拎着东西快步往家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士雅察觉他不对劲，却没多问，只是默默跟着。赵士延能感觉到，胸口那股麻意还在隐隐作祟，而且刚才拎着的装满菜的袋子，好像比平时轻了点，只是这细微的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是错觉。
回到家，他把菜放进厨房，借口去洗手，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脸色正常，眼睛也没变化，指甲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可他心里清楚，从刚才天缝出现到女人消失，再到自己胸口的异样，绝对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他和士雅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