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鱼肚白渐次染上淡金,殿外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时,塞缪尔率先起身。他动作很轻,尽量不打扰床上的莉莉安,可地铺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是让浅眠的莉莉安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昨夜那些沉重又私密的对话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彼此眼中都带着刻意的疏离。塞缪尔率先移开视线,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起身吧,雷蒙德已在宫外等候,再晚些去侍卫营,精锐怕是要被罗德里克挑走大半。”
莉莉安没有应声,只是默默起身。侍女适时端来洗漱用品与早餐,两人相对而坐,全程无一句多余的话,气氛沉闷得如同殿外阴沉的天空。早餐过后,莉莉安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将隐息玉贴身藏好,又悄悄在袖中藏了一枚淬了麻痹草药的银针——这是她昨夜趁着塞缪尔熟睡时,用房间里的草药自制的,是她为逃离计划准备的第一步。
马车驶往侍卫营的途中,塞缪尔闭目养神,看似放松,实则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莉莉安的动作。他清楚,昨夜的对话并未打消她的戒备,甚至可能让她的逃离之心更加强烈。他指尖摩挲着袖中一枚特制的契约符石,这是他昨夜连夜让人送来的,只要莉莉安离开他超过十里范围,符石便会触发血契的反噬,让她承受蚀骨之痛。他要的不是困住她的人,而是让她彻底断了逃离的念头,乖乖留在自己身边。
侍卫营内早已人声鼎沸,罗德里克、伊莎贝拉、凯伦与莉娜已先一步抵达。罗德里克身边簇拥着几位侍卫长,正颐指气使地挑选着身材高大、装备精良的侍卫,见塞缪尔与莉莉安走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五弟倒是来得早,只是这侍卫营的精锐有限,我劝你还是挑些听话的,免得去了边境拖后腿。”
塞缪尔懒得与他争执,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被罗德里克挑中的侍卫,转头对身旁的雷蒙德吩咐道:“去把擅长侦查、追踪与近身格斗的侍卫都叫来,优先选有过边境作战经验的。”
莉莉安站在一旁,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在暗中观察。她注意到塞缪尔挑选的侍卫虽不如罗德里克手下的那般孔武有力,却个个眼神锐利、身形灵活,显然是经过精心考量的。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其中有几位侍卫的腰间,佩戴着与夜藤家族暗线相同的隐秘徽记——看来塞缪尔早已在侍卫营安插了自己的人,目的不言而喻。
挑选过程比预想中更快,不到一个时辰,几位继承人便各自选定了五百名侍卫。罗德里克率先带着人启程,临走前还特意对塞缪尔撂下一句:“边境见真章,希望五弟能撑到我腾出手来帮你。”伊莎贝拉则带着人不急不缓地出发,她的防区与塞缪尔的防区相邻,临行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莉莉安一眼。凯伦性子最急,选完兵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冲向边境,莉娜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后,队伍走得缓慢而谨慎。
塞缪尔的防区位于边境中段的黑岩隘口,这里是人类联军骚扰最频繁的区域,也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马车驶离王都后,塞缪尔便拿出边境地图,摊在车厢内的小桌上:“黑岩隘口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敌人围困。我们抵达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加固防御工事,同时派侦查兵摸清人类联军的驻扎位置与兵力部署。”
莉莉安凑过去看了一眼地图,指尖落在黑岩隘口附近的一处山谷上:“这里是迷雾谷,常年被浓雾笼罩,易守难攻,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作为退路。而且谷中盛产一种名为‘迷魂草’的草药,研磨后可制成烟雾弹,能有效阻挡敌人的进攻。”。
塞缪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迷雾谷确实是个不错的退路。不过,那里也可能藏着人类联军的伏兵,稍后抵达防区,我会派一队人去探查。”。
三日后,队伍抵达黑岩隘口。这里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破败,低矮的防御工事多处坍塌,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破碎的武器残骸,几名幸存的边防军见到塞缪尔的队伍,眼中才露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塞缪尔便按照计划加固防御工事,同时派侦查兵外出探查。莉莉安则以“清点夜藤家族支援的草药”为由,独自留在临时搭建的主营帐内。她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取出一张隐蔽的边境地图,这是她出发前利用夜藤家族的资源偷偷绘制的,上面标记着几处可以绕过塞缪尔眼线的隐秘通道。
正当她专注研究地图时,帐帘突然被掀开,塞缪尔走了进来。莉莉安反应极快,瞬间将地图藏在草药箱下,抬头看向塞缪尔,语气平静:“王子殿下有何吩咐?”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草药箱,又落在莉莉安略显紧张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什么,只是来问问草药的清点情况。毕竟这些草药关乎士兵的安危,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他说着,缓步走到草药箱旁,作势要打开查看。
莉莉安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已经清点完毕,各类草药数量充足,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只是其中几种解毒草药的保质期较短,需要尽快妥善储存。”她一边说,一边主动打开草药箱,将最上面的一层草药掀开,露出下面的解毒草药,巧妙地挡住了藏在最底层的地图。
塞缪尔看了一眼草药箱内的景象,没有继续深究,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尽快安排人储存好草药,我去查看防御工事的加固情况。”他转身离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早已察觉到莉莉安的小动作,只是没有当场戳穿。他要的不是立刻抓住她的把柄,而是等她露出更多破绽,彻底断了她逃离的念头。
塞缪尔离开后,莉莉安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知道,塞缪尔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她快速收好地图,走出营帐,开始安排人储存草药。同时,她暗中联系上夜藤家族留在边境的暗线,让他们帮忙探查迷雾谷的具体情况,为逃离计划做进一步的准备。
夜幕降临,黑岩隘口的气温骤降。莉莉安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人类联军营地传来的微弱火光,心中满是焦虑。她清楚,塞缪尔的掌控欲极强,想要从他眼皮底下逃离绝非易事。而另一边,塞缪尔站在防御工事上,看着莉莉安的身影,指尖的契约符石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负责侦查的侍卫神色慌张地跑来:“王子殿下,夜藤家主!人类联军派出了一支百人小队,正在袭击我们的前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