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城下町酒馆——
喧嚣的酒馆内,空气中弥漫着麦酒与烤肉的香气,与皇宫大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角落的一桌,气氛却格格不入。
“唉!你们看到国王那失望的表情了吗……”卡斯猛灌了一口闷酒,一脸颓丧地对两位同伴说道,“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垃圾一样。”
“当然看到了。那种压抑的气氛……”柯羽晃了晃左手举着的酒杯——因为右臂已断,她现在只能用左手,“就算我的伤还没好,也不想在那冷冰冰的皇宫待着。要不我们怎么会偷偷跑出来?还是这酒馆的嘈杂声让人安心。”
“……信……” 琴露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木纹,口中喃喃自语。
“又来了。”卡斯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既然你这么在乎信,以前干嘛老是欺负他?把他当跑腿的使唤?”
琴露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其实不是真的想欺负他。我只是看他太老实、太好骗了……我希望他能生气,希望他能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发脾气,不再那么……傻。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傻子是活不久的啊……”
“……行了,现在说啥都晚了。”柯羽看着琴露颤抖的肩膀,轻声说道,“为信干杯吧。” 她率先举起酒杯。
“为了信。”卡斯和琴露也举起杯子,声音低沉。
三人正仰头咕咚咕咚地喝着这杯苦涩的告别酒,突然,一个熟悉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为我什么?”
“噗!——” 琴露一口酒直接喷在了对面卡斯的脸上。
“信!?” 三人瞪大了眼睛,仿佛见鬼了一般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桌边的少年。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憨厚笑容。
“信!!!” 琴露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信。 “哇啊啊啊啊——!” 这位平日里高冷的精灵弓手,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泪水瞬间打湿了信的法师袍。
“这……怎么了?”信被抱得手足无措,一脸茫然。
卡斯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虽然狼狈,眼角却有些发红:“你小子……还是好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从魔王手里活蹦乱跳地回来的吧。”
…… ……
一番解释后(信将对国王那套“家族魔力源石”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原来如此!”柯羽恍然大悟,眼中的震惊难以平复。
“好小子!你居然一直藏着这么高端的杀手锏!”卡斯重重地拍了拍信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信拍趴下,“看来你也不傻啊!深藏不露!”
“信!对不起!”琴露松开信,红着眼眶,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想借多少钱我都借给你!”
“那个……其实有件事,我得跟你们道歉……”信挠了挠脸颊,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什么事?你说!”卡斯豪爽地挥手。
“就是……我自己得到了国王的赏赐,但是……没能为你们也争取到。国王陛下似乎还在气头上,我一提你们的名字,他就转移话题……”信低下头,显得十分自责。
“嗨……这算什么事。”卡斯苦笑着摇摇头,神情有些郁闷但很坦然,“我们是临阵脱逃的逃兵,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求奖励……”
“不过,”卡斯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郑重,“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谢谢你,信!如果没有你殿后,我们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大家……”信看着三人,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你是想说,我们对你的态度都变了吗?”卡斯看着信感动的样子,大笑道,“那可不!毕竟你现在不仅是强者,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好!再次为信干杯!庆祝我们的‘傻子英雄’归来!”卡斯带头高举酒杯。
“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四个人的影子在烛光下拉得很长,仿佛回到了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隔天凌晨,旅馆双人房——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入屋内。 卡斯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声震天响。
信却早已醒来,独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神清明而冷冽,完全没有了昨夜那副憨厚的模样。
“(三个钻石级冒险者……虽然现在名声臭了点,但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不能浪费……)” 信冷漠地注视着熟睡的卡斯,心中快速盘算着。
“(一个月后,我就要跟莱欣公主大婚了。在那之前,必须先打入贵族圈子,建立属于我的人脉……等一切羽翼丰满,就是抹除那个碍事的王子的时候。)”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制定着后续的夺权计划。
“(趁着现在还没结婚,身份相对自由,专门去接一些贵族发布的私人委托吧。这是接近他们最快的捷径。)”
“就这么定了。”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嗯……定了什么?” 床上,卡斯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信瞬间收敛了冷意,换上随意的口吻:“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你睡你的吧。”
“好……呼……呼……” 卡斯嘟囔了一声,身子一歪,倒头秒睡,几秒钟后呼噜声再次响起。
“………………” 信沉默地看着卡斯嘴角流出的口水,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本来觉得这人自私又贪婪,想得到他绝对的忠诚几乎不可能。不过……这次的‘舍身救人’戏码,看来效果拔群。毕竟是个钻石级的肉盾,能利用自然要好好把握。)”
“(要不是旅馆没有空的单人间了,还真不想跟睡觉流口水的人同屋……)” 信一边想着,一边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昨晚回来得太晚,也没睡好。既然计划已定,不如再补个觉。 他回到床上,伴着卡斯的呼噜声,渐渐睡去。
中午时分——
“呦——!信!太阳都晒屁股了!”
一阵大喇叭般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信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只见卡斯正精神抖擞地站在床边,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什么!?”信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瞬间清醒。
“这么晚了?糟了!我本来计划早上就去冒险者公会的!” 信懊恼地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洗漱、换上备用的法师袍。那是他为了接触贵族特意准备的体面衣服。
“好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信甚至来不及走门,直接打开窗户,魔力涌动。 “呼——!” 伴随着一阵破风声,他在卡斯惊愕的目光中直接飞出了窗外,消失在蓝天中。
“……什么事那么急啊?” 卡斯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略感无语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口,“这小子,有了实力以后,连走路都省了……”
冒险者公会
“你好。” 信走到柜台前,带着招牌式的和煦微笑向任务向导打了个招呼。
“啊,是信法师啊,您好!”向导小姐立刻认出了这位钻石级冒险者,语气变得格外恭敬。
“请问,你那里有没有极其困难的任务?”信开门见山地问道。 为了接近权力中心,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有那些难度极高、普通冒险者无法完成的委托,高傲的贵族们才会不得不低下头颅,求助于公会。
“极其困难的?好的,请稍等!”向导小姐翻阅着厚厚的任务簿。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找到了。这里有一份由莱克雷公爵直接发布的紧急讨伐任务。目标是……一头偶尔出现在其领地范围内的龙!”
“龙?”信挑了挑眉。 “是的。这很异常,莱克雷公爵的领地距离首都凡利斯并不远,通常龙只栖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洞穴里才对。”向导解释道。
“好!我接了。”信满意地点点头。公爵的委托,正是他想要的敲门砖。
“那个……您不需要召集‘神域渡者’的其他成员吗?”向导担忧地看着信单薄的身板,“对方毕竟是龙,虽然您是钻石级,但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信自信地笑了笑,语气轻松,“毕竟只是普通的龙,和龙王比起来,还在可控范围内。”
“哦……既然您这么说……”向导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还是办理了手续,“那就祝您好运!”
“再见。”
莱克雷公爵府——
奢华的会客厅内,茶香袅袅。 信端坐在真皮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位衣着考究但神色略显憔悴的中年贵族。仆人恭敬地端上热茶后便退了出去。
“你好,请问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信礼貌地开口。
“你就是‘神域渡者’的那位法师,信?”莱克雷公爵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信,目光中带着审视。
“是的,登门时我已经通报过了。”信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就是那个……单枪匹马杀掉了魔王的信!?” 公爵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本的贵族矜持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是我。”信微微点头。
“太棒了!真是天佑我也!” 公爵兴奋地绕过茶几,一把拉住了信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既然是您亲自前来,那条该死的龙肯定能被消灭!这下我有救了!”
“咳……公爵大人,有我在您放心。”信有些尴尬地想抽回手,这热情来得太突然了。
“啊,抱歉,是我失态了。”莱克雷公爵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恢复了理性的神色坐回沙发。
“不过,在谈正事之前,我有个疑问。”信眯起眼睛,看似随意地问道,“在首都的冒险者公会里,我都还没公开我单杀魔王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公爵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微笑,“这个嘛,身为大贵族,如果首都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不能第一时间掌握,那可是会掉脑袋的。至于具体的情报来源……就不方便透露了。”
“原来如此……” 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贵族的情报网比想象中更深,这对他日后的计划既是威胁也是助力。
“好了,言归正传,说说那条龙吧。”公爵正色道。
“我就长话短说了。两周前,突然有一条龙出现在我领地内的拉卡村附近。”公爵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气愤,“虽然目前为止它并没有伤人的记录,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引起了拉卡村和周边地区的巨大恐慌!”
公爵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因为怕龙,我的农地根本没人敢去打理,佃户们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再这样下去,今年的收成就要完了,我的损失将是惨重的!”
“也就是说,只要我此时去拉卡村蹲守,就能遇到那条龙?”信总结道。
“是的,它活动的频率很高。”
“好,事不宜迟,我立马前往拉卡村。”信果断地站起身。
“这么快吗?”公爵有些惊讶于他的效率,“那好,我立刻让人安排最好的马车送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更快。”信摆摆手。
公爵府门口——
“谢谢公爵相送,到这里就行了。”
莱克雷公爵站在台阶上,还是有些不放心:“您确认不用马车吗?拉卡村虽然在领地内,但走过去也要大半天的时间,太耽误您的体力了。”
“不用了。”信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正如我所说,我不是‘走’着去的。”
话音刚落,信的脚尖缓缓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违背重力般悬浮到了半空。
“浮……浮空魔法!?”公爵瞪大了眼睛,他虽然见过法师,但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使用高阶飞行魔法的,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信在空中回过头,俯视着惊愕的公爵,优雅地行了个法师礼: “那么,再见了。办完事我就回来——”
“轰!” 空气中爆出一声轰鸣。 信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在公爵震撼的目光中,径直朝着拉卡村的方向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