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战场边缘的废墟带前进。桐走在我前面半步，她的军靴踩在焦土上几乎不发出声音。我则安静地跟着，手里捏着一本巴掌大小的皮质笔记——这是【贤者之书】的载体之一，我能通过它感知到附近所有文字记录的位置。
“你确定这条小路还能用？”
桐头也不回地问。
“三年前我走过一次。”
我翻看着笔记上自动浮现的潦草字迹，
“当时是为了处理一个寄生在王国粮仓里的低等邪神。那条密道应该还在要塞南侧排水系统的第三检修口。”
桐停下脚步，侧过脸看我。黎明前的微光勾勒出她下颌的线条。
“你三年前就能潜入王国要塞？”
“用了一点小手段。”我合上笔记，
“当时伪装成了随军书记官。不过这次不行了，我的脸在王国某些部门有备案。”
“所以你才需要我。”
桐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你需要一个帝国高级军官的身份作为掩护——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张脸在王国那边备案更详细。”
“当然想过。”
我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胸针递给她。桐接过去，眉毛微微挑起。
“认知干扰胸针，大教堂工坊的特制品。”
我解释道，
“佩戴者会被周围的人下意识认知为‘合理的存在’。你戴着它进入要塞，守卫会认为你是某位他们应该认识但想不起名字的贵族军官。当然，如果遇到受过反认知训练的人就会失效——比如异端审判者。”
桐把胸针别在军装领口，继续向前走。
“你准备得真周到。”
“毕竟是来偷龙石的。”我笑了笑，“不过说实话，我对龙石本身兴趣不大。我真正在意的是可能藏在仪式里的‘东西’。”
“邪神？”
“可能更糟。”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天色逐渐从深蓝转向灰白，远方的要塞轮廓在晨曦中浮现。那是一座典型的王国军事建筑，高耸的灰白色石墙上刻满了祖龙浮雕，城墙顶端每隔十米就有一座魔法塔楼。
“仪式地点不在要塞里。”我忽然说：
桐看向我。
“龙石的诞生需要特定地点和时间，还需要祭品和再诞的躯体。
要塞里展示的只会是假货——或者是一块未激活的原始龙石。真正的仪式会在别处进行，大概率是在北劳伦城的地脉节点。”
“那你来要塞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戏。”
我扯了扯嘴角：
“也为了确认几件事。王国这次大张旗鼓，连勇者都派来了，说明他们对龙石志在必得。但里卡多·勇者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太巧了，巧到让我怀疑有人故意把他引过来。”
“引过来？”
“为了杀死他。”
“勇者的权能是人工制造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总有几个。如果有人想测试‘杀死勇者’的可能性，那么趁他离开王都、身处前线时动手是最佳选择。”
桐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的太多了，林。”
“这是我的工作。”我耸肩，“观察，分析，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出手——顺便在混乱中处理掉可能存在的邪神。各取所需，不是吗？”
她没有回答。
我们抵达排水系统检修口时天已大亮。入口被锈蚀的铁栅栏封住，上面挂着“危险勿近”的牌子。桐伸手摸了摸栅栏的锁——那是一把魔法锁，需要特定频率的魔力波动才能开启。
“让开。”
我退后两步。桐闭上眼睛，右手虚按在锁上。淡淡的蓝光从她掌心涌出，那光芒逐渐凝聚、塑形，最后变成一把结构复杂的黄铜钥匙。
【再造】——她的权能。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铁栅栏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向内打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只能维持三分钟。”桐收起权能，钥匙化作光点消散：
“快进去。”
我们先后钻进排水管道。里面漆黑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污水的气味。我点亮一盏便携魔石灯，昏黄的光照亮了脚下湿滑的石道。
“直走两百米，然后左转。”
我凭着记忆带路，一路跌跌撞撞的前行
“会经过一个废弃的泵房，从那里的梯子可以上到要塞下层仓库区。”
“你来的时候就把路线记下来了？”
“不止路线。”
我拍了拍笔记：“还包括要塞的轮班表、守卫的巡逻路线、仓库物资清单……所有文字记录都是我的眼睛。”
桐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权能，真的只能修改文字？”
“基本上，不过文字这东西很有趣。一本书记载着配方，修改了配方，做出来的药就会不同。一张地图标注了地形，修改了标注，后来者就会走错路。一本日记写满了秘密，修改了内容，就能编织谎言。”
“所以你能骗过【我】。”
“只能骗过依赖于文字的那部分。”
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我们靠近后发现那是一扇虚掩的铁门，门后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搬运货物的声响。
“仓库区。”我熄灭魔石灯，谨慎的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是帝国潜伏间谍‘灰鸦’，我是你的联络员。记住，我们是为帝国夺取龙石而来的——至少在其他人面前要这么演。”
“那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可能隐藏在仪式中的邪神，杀了它。”我顿了顿，“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大教堂添点麻烦。他们把我扔到新世小镇等死，这份‘恩情’我总得还。”
桐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果然是个记仇的人。”
“这叫知恩图报。”
我推开铁门。
要塞下层仓库比我想象的更繁忙。士兵们推着装满物资的推车来来往往，军官模样的男人站在木箱上大声指挥，几个穿着华丽服饰的贵族站在角落低声交谈——看来宴会的确在筹备中。
我和桐混入人群。认知干扰胸针起了作用，偶尔有士兵看向我们，眼神里带着困惑，但最终都会移开视线，仿佛我们只是两个“不该被特别注意”的存在。
“去东侧，那边是临时搭建的来宾休息区，应该能听到更多情报。”
我们穿过堆满酒桶和食材的货架，来到一处用屏风隔开的区域。几张长桌旁坐着十几个人，从服饰看有地方贵族、商会代表，还有几个穿着神官袍的人——但不是大教堂的制式，更像是王国本土教会的成员。
“……所以大公到底什么意思？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却连龙石的影子都不让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