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学徒抬头看着莉薇娅。
他第一眼的感觉是：好漂亮的女孩儿啊。
酒馆学徒也算见多识广，见到过许多有名商人，贵族，教会的女孩儿，像莉薇娅这样漂亮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好，我这是一见钟情了吗？
不对不对……
关键时刻，理智终于冲破了无聊的欲望。
现在酒馆已经被封锁，她怎么进来的，应该是门口的执法队疏忽了吧。
玛莎曾经教过，如果想要好好服务客人，最重要的是把内心的一切隐藏起来，只以笑容示人，让客人时刻保持好心情。
这些客人可惹不起呢。他们各个不是有权就是有钱，或者既有权又有钱，哪个不乐意，恐怕分分钟就能让酒馆倒闭吧。
酒馆倒闭了，我还去哪里生活呢？好不容易有人收留我，还有意培养我，想要让我继承酒馆。
看眼前这女孩的服饰，恐怕也是有权有钱的吧……
酒馆学徒站起来，微笑着与莉薇娅对视：
“您好，落月酒馆现在正在停业中，无法为您服务，请见谅。”
女孩好漂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有好多回忆不断冲击着脑海。一阵恍惚后，酒馆学徒才从无尽回忆中抽出意识。
………………
终于轮到我了！
莉薇娅学着雷蒙德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胸前的青铜徽章，说道：
“我是审判庭特别小队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请你配合。”
“啊……”
看到的确是审判庭的徽章，酒馆学徒立刻毕恭毕敬起来，说着：
“大人，您，您请坐。”
好爽！
之前自己还是凯伦的时候，说一句话对方都会觉得晦气，避而远之。脾气暴躁的会用暴力驱逐自己。
就像之前眼前这酒馆学徒用柴火要驱逐自己一样。
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话，只需要亮出徽章，无论是谁都要给面子。
平民敢不毕恭毕敬吗？如果平民是正常人，都会从心底里对审判庭有所敬畏，甚至是恐惧。
有的母亲哄孩子时候，会说“你再哭，小心审判庭的人来抓走你的麻麻”。这时候小孩子憋也会憋回去，不敢再哭。
这就是审判庭可以止啼的传说。
从莉薇娅一直以来的体验来看，这传说也有一定道理。
听玛莎说过，这酒馆学徒也是12岁，与自己同岁。却要毕恭毕敬地管自己叫“大人”。
哼，叫你之前想用柴火打我，现在就让我享受着吧。
莉薇娅不客气地坐下，开始问酒馆学徒：
“是你第一个发现玛莎死去的？”
“是……是的。因为有个客人想要一种特殊食材做的菜，我没法拿主意，便去找……找大姐……”
看起来酒馆学徒有些害怕。难道他妈妈以前也用“审判庭的人抓走你的麻麻”恐吓他吗？
说话断断续续的可不行，听着太难受了。还是安慰一下他吧。
“不用怕，我们没有怀疑你，只是想要求证一些东西。”
“真的吗……我绝对不会杀大姐的！不会！”
酒馆学徒反应还是很大。看来他真的很怕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闭嘴不谈可就麻烦了。
嗯，这时候自己要学习艾拉一样散发温暖的光芒。
莉薇娅轻轻摸了摸酒馆学徒后背 轻声细语地劝导：
“你看，我是见习的。说到底和你一样都是12岁而已。我们同龄人之间没必要分出身份高低。我认为我们可以平等交谈的。”
酒馆学徒听完后，先是顿了顿，然后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
“嗯，我知道了。”
看来劝导有效。
莉薇娅愈发感觉到艾拉的伟大。她仿佛真的是光明女神降临世间吧。
那么接着问下去吧。
“你接着说。你去找玛莎，然后呢？”
“我先去后厨找。一般来说玛莎也许在后厨帮忙做食物。可是没看到大姐在。”
“然后我去大姐房间找她。大姐也不在房间。”
“你去玛莎房间时候，注意到房间内有何异常之处吗？比如说锁头被破坏之类的？”
酒馆学徒想了想，摇摇头：
“我没注意。当时我只想找到大姐。那客人和你一样也是审判庭的人，催要得急。您也知道，我们得罪不起审判庭的。”
催要得急？
莉薇娅留个心眼，顺口问着：
“这个客人有什么特征吗？”
“他……他胳膊上好像有个伤疤。”
胳膊上有伤疤？
自己无心问的一句却和之前在酒馆中庭「溯影之眼」看到的东西碰上了。
“这个伤疤是从这里到这里的刀疤吗？”
莉薇娅撸起衬衫袖子，用手指在洁白的胳膊上比划着。
“对，差不多。”
酒馆学徒可不敢对莉薇娅有非分之想了。
莉薇娅再漂亮也是审判庭的人，和自己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平民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她皮肤真的很好，一看就不是干过脏活累活的大小姐皮肤。
这个女孩和托比亚斯大人一样，是哪个执事的后代吧？不然怎么会才12岁就见习呢。
莉薇娅内心则是一阵激动。
对上了。
也就是说，潜入玛莎房间盗走账本的人在玛莎死去之后竟然还留在酒馆中。
盗走账本后他不逃跑的吗？
还是说，他有别的目的？
“你接着说吧。”
“后来，我想起之前那个‘血腥屠夫’的儿子曾经来在后门偷吃过烤羊腿……”
这家伙，还认为是自己偷吃的呢呐？玛莎不是解释过了吗？玛莎的话你都不信了？
“啪……”
酒馆学徒看到，莉薇娅竟然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桌子上的一个酒杯。立马跪下磕头：
“大人，大人，我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别抓我，别抓我啊……”
即使是莉薇娅自己也没想自己反应竟然这么大。酒馆学徒的反应也不小。
就是说错一句话而已，自己大人有大量，不会苛责他的。
到酒馆学徒这里怎么就变成要判他死刑了一样的。
审判庭有这么可怕吗？
于是莉薇娅又花费许多口舌，从多个角度论证自己是个好人，酒馆学徒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不，大人。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也许是因为我嫉妒那个凯伦吧。”
嫉妒……
莉薇娅有些愣住。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令他嫉妒的事情吗？除了柴火事件之外，貌似再没见过吧。
“我嫉妒烤羊腿。大姐人很好，平时对我也很好。可我跟着大姐好几年，大姐也没给过我一个完整的烤羊腿吃。”
“他一个杀人恶魔的儿子，除了砍柴什么都不是，为何能独享烤羊腿呢……大姐也许很偏心吧，或者我还做的不够好，没有让大姐满意……”
……
酒馆学徒的话让莉薇娅沉默。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孩子心中，烤羊腿的分量比什么“酒馆的未来”，“酒馆继承人的名号”更实际吧？
莉薇娅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烤羊腿又不是自己主动要的……
这时候，莉薇娅想起玛莎给自己烤羊腿时候的脸。
她毫无疑问很开心。
她在把酒馆学徒赶走的时候，表情更多的是亏欠吧？
在那一刻，玛莎也许意识到自己对酒馆学徒有所亏欠。
“在你发现那人偷吃之后，玛莎给没给过你烤羊腿呢？”
“……”
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
酒馆学徒啜泣着说：
“给了，当然给了，每天我都能吃到半个烤羊腿……大姐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对不起，我不应该哭。”
酒馆学徒用肩膀上的抹布擦着眼角。
“大姐说过：男儿不能轻易流泪，因为以后的一切都要我来抗……大姐，大姐……我舍不得你离开啊……”
莉薇娅不再阻止酒馆学徒的情绪暴走。
玛莎真是一个好人，好到让人无法割舍，无法接受她的离去……
酒馆学徒应该哭。
莉薇娅也想哭。但自己已经不是凯伦。顶着莉薇娅的身份，自己不能哭，只得忍耐……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