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大厅，宫衍死死抱着女子的腿，脸颊深埋进她雪白的裙摆中，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师尊，你不能这样……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
女子一袭素白长裙，白皙的双腿交叠，无奈地垂眸看着脚边这只“大型挂件”。她将右脚抬起，抵在少年胸前。
谁知宫衍早有预料，女子白皙的脚踝上戴着脚链，当脚链上的的铃铛响起时，他抬手便挡。
然而，那只看似纤柔莹白的玉足，在与他手掌接触的刹那，竟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宫衍内心凉凉。
（不妙！她是认真的！）
“嘭——！”
少年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穿数层木墙飞到外面的院子里。
青石地板被凌厉的气劲掀翻，硬生生犁出一道长达数十米的狰狞沟壑。
他瘫在沟壑尽头，一动不动，宛若生机断绝。
女子自座椅上起身，裙摆摇曳间，修长光洁的小腿若隐若现。
她缓步走至少年跟前，见他仍无动静，便再次抬足，这一次目标是少年俊秀的脸庞。
在即将贴近时，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师尊，脚下留脸！”
宫衍双手温柔的抓住细腻的脚踝，伴随着铃铛声将其放在一边。
他微笑着起身，随意拍去袍上尘土。
“师尊的玉足，可不是用来这般踢踹的，太粗鲁了！”
女子撇了一眼宫衍，语声清冷，似寒泉击玉。。
“现在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如此，我尚可认你这个徒弟。”
“不认我这个徒弟了？竟有这等好事？”
宫衍眼睛一亮，凑近几分，双手微握，轻轻锤着女子的肩膀，语调带着狡黠。
“那师尊，我们不如当夫……”
“嗯？”
一声微扬的质疑，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瞬间将他未竟的话语堵了回去。
“哎呀，师尊您看。”
他连忙改口，一边说一边缓步绕着她踱步，甚至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您明明容颜依旧，风华正茂，何必非要执着于师徒名分？您看，我都比您高了……这样吧，我不当徒弟了，叫你‘姐姐’如何？”
他抬起的手被女子不轻不重地拍下去。
“当年若非我救你，你早已成了狼腹中之餐。如今，倒与我比起高矮了？”女子眸光清冽。
（哪有的事……小白明明都说过了当时只是想亲近我而已。这么多年了，师尊还是不肯全然信任她呢。）
宫衍心下嘀咕，面上却依旧赔着笑。
“是是是，师尊救命之恩，弟子没齿难忘。此时恩情未还，弟子怎能就此离开师尊？”
他乖巧地站到女子身后，力道恰到好处地继续为她捶肩。
女子转过身，一双清冷的杏眸直视着他。
“宫衍，十年了。我会的，我不会的，皆已倾囊相授。”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亦有自己必须去完成的事。你也该出去看看，天地广阔，世间亦有万千风景，或许……你会遇到更值得倾心的女子。”
“我可以放手。”
宫衍不再玩笑，他来到女子前方，双手握住女子单薄的肩膀，低头逼视她的眼眸，目光深邃如渊。
“但请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周遭空气骤然变得寒冷刺骨。刹那间，女子如墨青丝化作白雪，瞳孔转为幽蓝，身形轻盈浮空。
她震开肩上的双手，冰晶般剔透的眸子与高她一头的宫衍平视。
极寒的能量在她右手凝结，一柄寒冰长剑成形，轻抬手臂，剑尖直指宫衍的心口。
“我的事，无需向你交代。宫衍，注意你的身份！”她的声音比剑锋更冷。
“我亦不希望你与我同往！”
话音落下，冰晶长剑已化作一道寒芒，斩向宫衍颈侧。
宫衍不闪不避，睁大双眼，死死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无瑕的侧脸，翻飞的雪发，清冷眸底深处的水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想镌刻在灵魂最深处。
“嘭！”
长剑于触及他脖颈的前一瞬，碎作漫天晶莹雪尘。
飞雪缭乱间，那道白衣白发的倩影，亦如冰雪消融于阳光之下，无踪无迹。
宫衍始终未曾眨眼，却依旧未能看清她是如何离去的。
“……终究，还是走了么？”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何总要独自承担一切……罢了，我听你的，我会出去走走。”
他转身，步履间带着难以言喻的落寞，走回那片狼藉的木屋。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到刻骨，只因少了一人，便瞬间陌生得令人窒息。
十年前，这里只是一片林间空地。三个小小的身影，拖着比自身还沉重的木板，一砖一瓦，搭建起最初的容身之所。
然后是院落，是更大的屋舍，是亲手铺就的青石地板……每一处，都深深烙印着宫衍最珍贵的记忆。
而所有记忆的中心，皆有她。
宫衍沉默地蹲下身，将翻乱的青石板一块块重新铺平。望着空荡寂寥的庭院，他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右脚轻轻一踏，身形向后飘退，直至空地中央。略微估量整个院落的范围，他的身体随之缓缓浮空。
双眸之中，瞳孔化为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漩涡。
宫衍张开双臂，胸前浮现出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漆黑的物质如潮水般涌出，包裹住整个院落。
那团深邃的黑暗，将眼前的一切——屋舍、庭院、他们共同构筑的十年时光尽数吞没，纳入漩涡之中。
宫衍缓缓闭上双眼，身影落地。前方只剩下一片空茫的深坑。
“嗝——”
他瞳孔恢复如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饱嗝。
“哼。”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嘴角勾起一抹执拗的弧度。
“你不肯留下，那我便带着‘家’去找你，别想踹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