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灰雾带着浸入骨髓的阴冷。消防站内,秦雨已经醒来,正就着微光仔细擦拭她那把短刀。她的动作简洁高效,眼神清明,看不出半点倦怠。
陈烬将众人召集到炉火旁,包括门厅的秦雨。
“秦雨提供的信息需要验证。”陈烬开门见山,“最近的水源点,今天就去查看。阿飞、小杰,你们跟我去。苏瑾留守,照看老徐和林薇,同时继续完善二楼的预警装置。”
他看向秦雨:“你熟悉路线,也一起去。作为交换信息真实性的验证,也作为你暂时合作的诚意。”
秦雨收刀入鞘,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关于搜索小组,”陈烬继续道,“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秦雨,你能判断他们大概的搜索模式、人数、装备和可能到达这片区域的时间吗?”
秦雨略一思索:“他们是两人一组,轻装,携带短程通讯器(可能失效)、砍刀、短矛和自制弩箭。移动很谨慎,搜索重点似乎是废墟中相对完整的建筑、地下室、以及……可能有人类近期活动痕迹的地方。按照他们昨天的进度和方向,如果不改变路线,最快今天傍晚,最迟明天,可能会搜索到这附近一两个街区范围内。”
时间很紧。
“苏瑾,留守时提高警惕,预警系统全天开启。如果发现异常,以自保和隐蔽为首要,必要时放弃一楼,固守二楼预设的防御点。”陈烬吩咐。
苏瑾郑重应下。林薇欲言又止,眼中充满担忧,但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另外,”陈烬从怀里(实则是系统空间)取出那个老旧的音响,调整了一下,“我会留下一段‘环境音’。苏瑾,每隔两小时,按下这个播放键,让它循环播放十分钟。声音不大,但或许能让一些依赖听觉或厌恶规律声音的低级怪物绕行。”这是他昨晚用剩余共鸣值(恢复到55点)录制的另一段“安宁颂歌”简化循环,效果未知,但值得一试。
苏瑾接过音响,小心收好。
简单吃过一点压缩食物,陈烬带着阿飞、小杰和秦雨,从消防站后方那个经过伪装的通风口悄无声息地滑入外面的灰雾之中。
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腐朽建筑和破碎街道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巨兽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甜气味。
秦雨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得像猫。她不时停下,侧耳倾听,然后用手势指引方向。她的听力在这种环境下优势尽显,总能提前几十米发现一些细微的动静——可能是瓦砾滑落,也可能是潜藏的小型生物——从而带领队伍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陈烬暗自观察。秦雨的野外生存经验极为丰富,对危险的预判几乎成为一种本能。阿飞和小杰跟在她后面,紧张之余也带着几分学习的心态。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接近了秦雨所说的居民楼。那是一栋六层板楼,半边已经坍塌,剩下的一半也摇摇欲坠。
秦雨示意停下,她闭上眼,专注倾听了几分钟,然后低声道:“楼里有东西,不止一种。上层有‘刮擦者’(一种喜欢在墙壁上磨爪的类猿变异体)活动的痕迹,数量不多。底层……目标位置附近,有轻微的滴水声和……啮齿类动物窸窣声,可能是尸鼠。暂时没听到大型或成群活动的声音。”
“刮擦者一般在白天休息,夜间活跃。尸鼠……如果数量不多,可以驱赶或快速解决。”陈烬判断,“我们目标明确,速战速决。秦雨,你负责监听周围大环境异常。阿飞、小杰,跟我进去,警惕尸鼠和可能的陷阱。”
秦雨点头,选了一处断墙后的阴影隐蔽起来,如同融入环境。
陈烬带着两个少年,小心翼翼地踏入居民楼破损的单元门。内部昏暗,到处是碎石和垃圾。秦雨判断的滴水声从左侧深处传来。
他们循声前进,果然在一条断裂的水管下方,发现了一个用碎砖和破盆简单围起来的小水洼,清澈的水滴正从断裂处缓缓渗出,汇聚其中。水量不大,但正如秦雨所说,非常干净,几乎闻不到异味。
然而,水洼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骨头和毛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腐臭。是尸鼠的“食堂”。
“准备。”陈烬低声道。阿飞和小杰立刻举起手中的铁矛和厚木板,背靠背警惕四周。
陈烬则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金属罐——这是他用一个空罐头盒改造的“发声器”,里面装着几颗小石子。他轻轻摇晃罐子,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同时注入微量的共鸣值(5点),试图模拟一种令小型啮齿动物不安的“震动频率”。
【尝试使用‘文明的火花’——基于‘驱鼠’概念(高频震动与不规则噪音混合)进行小范围声波干扰。】
效果初显。角落里立刻传来惊慌的“吱吱”声,几道灰黑色的小影子从杂物堆后窜出,仓皇地沿着墙根向楼外逃去,数量大约七八只。
“快,装水!”陈烬低喝。阿飞和小杰立刻拿出准备好的几个塑料瓶,开始快速接取渗出的水滴。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楼板上方突然传来重物坠落和愤怒的嘶吼!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伴随着碎石尘土,从他们头顶上方破烂的楼板窟窿里直扑下来!目标正是正在接水的阿飞!
是刮擦者!而且不止一只!秦雨的情报略有偏差,或者它们被下面的动静惊动了!
那怪物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覆盖着黑灰色的硬毛,上肢奇长,末端是闪着寒光的钩状利爪,腥臭的口涎从咧开的大嘴中滴落。
阿飞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
“躲开!”小杰反应快,一把推开阿飞,自己却暴露在利爪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陈烬动了。他没有冲上去硬撼,而是猛地踏前一步,挡在小杰身前,同时喉咙里迸发出一串短促、嘹亮、充满挑衅和激昂斗志的音阶!
那是歌剧《卡门》中《斗牛士之歌》的开头几句咏叹调!他当然唱不出完整歌词,但那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充满英雄气概和战斗意志的旋律核心,被他瞬间提取、放大,并以共鸣值(15点)为燃料,化为一股无形的“气势冲击”,迎着扑下的刮擦者轰去!
【使用‘文明的火花’——基于《斗牛士之歌》内核(激昂/挑衅/战斗意志)进行精神震慑冲击!】
扑在半空的刮擦者,那充满**的猩红眼睛中,陡然映入了无形却炽烈的“战意”与“挑衅”!它那简单的脑瓜无法理解这复杂的精神冲击,但捕食者的本能让它感到一种来自猎物方向的、不合常理的“强势”与“危险”!它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直和紊乱。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迟滞!
陈烬手中的铁棍已然化作一道黑影,精准地捅在刮擦者相对柔软的腹部!同时,他脚下错步,肩部发力,狠狠一撞!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刮擦者庞大体型带来的冲击力被巧妙卸开、偏转,它惨嚎一声,翻滚着砸在旁边一堆破烂家具上,一时挣扎不起。
但另一只刮擦者的利爪已从侧面袭向陈烬后颈!而第一只落地的刮擦者也咆哮着再次扑来!
“陈哥小心!”刚刚爬起的阿飞目眦欲裂。
陈烬却异常冷静。在两只怪物夹击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武侠电影中那些高手听风辨位、于方寸间闪转腾挪的画面。那不是具体的招式,而是一种“间不容发”、“料敌机先”的节奏感和空间感。
他脚下步伐忽然变得飘忽,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如同风中柳絮,间不容发地从两只利爪的缝隙中“滑”了过去!同时,铁棍顺势扫出,不是追求杀伤,而是敲在第二只刮擦者的膝关节侧后方!
“咔!”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怪物痛吼一声,单膝跪地。
【轻微激活‘文明的火花’辅助——基于‘高超闪避’与‘精准打击’动作概念,短暂提升神经反应与肢体协调性。消耗共鸣值:8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当秦雨听到动静从外面冲进来时,看到的正是陈烬以毫厘之差避开双重攻击并反击得手的场景,以及两只受伤暴怒的刮擦者。
她没有犹豫,手中短刀如毒蛇出洞,直刺向那个单膝跪地的刮擦者眼睛!快、准、狠!
与此同时,陈烬也再次迎上最先那只爬起的刮擦者。他没有再使用能力,而是凭借强化后的反应和扎实的格斗技巧,以快打慢,铁棍专挑关节、眼睛、咽喉等弱点攻击,很快将其压制。
阿飞和小杰也鼓起勇气,从侧面用长矛不断骚扰、刺击,分散怪物注意力。
不多时,在四人配合下,两只刮擦者先后被解决。
战斗结束,楼内恢复寂静,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阿飞和小杰看着地上的怪物尸体,又看看神色平静只是略微气喘的陈烬和眼神锐利收刀而立的秦雨,心中涌起难言的激动和后怕。
“水装好了。”小杰晃了晃手中几个装满清水的瓶子。
“此地不宜久留,撤。”陈烬果断道。
四人迅速撤离居民楼,与外围警戒的秦雨(她刚才也进来参战了)汇合,按照原路快速返回。
回去的路上,秦雨看向陈烬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的探究。刚才那短暂战斗中陈烬展现的,不仅仅是那种神奇的“声音能力”,还有堪称顶尖的近身格斗素养和临场应变。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强大。
回到消防站,苏瑾等人看到他们安全返回并带回了水,都松了口气。听闻遭遇刮擦者,又是一阵紧张,得知有惊无险后,对陈烬和秦雨的能力更是信服。
秦雨提供的水源点被证实有效,这初步建立了信任。陈烬将水分出一部分给秦雨作为约定酬劳,秦雨默默接过。
下午,陈烬召集核心成员(苏瑾、林薇、秦雨)开会。阿飞、小杰、老徐负责外围警戒。
“搜索小组的威胁迫在眉睫。”陈烬开门见山,“被动躲避不是长久之计。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甚至考虑主动应对。”
林薇脸色发白,手指绞在一起。
秦雨沉吟道:“我可以尝试在傍晚时分,主动靠近他们可能活动的区域边缘进行监听,获取更精确的动向和意图。但风险很高,一旦被发现……”
“我跟你去。”苏瑾突然开口,眼神坚定,“两个人有个照应。我的野外经验也不差。”
陈烬看着苏瑾,又看看秦雨,点了点头:“可以。但记住,目的只是侦查,不到万不得已,避免冲突。傍晚出发,天黑前必须返回。”
苏瑾和秦雨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种临时搭档的默契在无声中建立。
“另外,”陈烬看向林薇,“关于你的伤,以及那张残图。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解决方案。林薇,你能根据记忆,将那半张残图的核心部分,尽可能准确地画出来吗?也许我们能从中发现更多线索。”
林薇精神一振:“我可以试试!需要一些时间,和更多的纸笔。”
“给你。”陈烬将之前找到的几页相对完好的打印纸和一支备用炭笔递给她。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忙碌。苏瑾和秦雨开始为傍晚的侦察做准备,低声交流着行动细节和暗号。林薇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白纸,闭目回忆,手指无意识地虚划。
陈烬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似乎永恒不变的灰雾。
搜索小组、铁砧营地、残图、林薇的伤、秦雨的加入、不断完善的据点、还有系统中那缓慢增长的【文明的种子】进度(苏瑾、阿飞、小杰的标识后已变为“持续影响(稳定)”,老徐是“微弱”,林薇和秦雨仍是“观察中”)……
千头万绪,如同灰雾中潜藏的线,正渐渐收拢,指向未知的前方。
傍晚时分,苏瑾和秦雨悄然离去,融入雾气。
林薇伏在案前,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不断,一张复杂而精密的草图,正逐渐在她笔下显现轮廓。
消防站内,灯火微明,等待着侦察者的归来,也等待着那张可能改变命运的残图,完全展露其秘密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