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和秦雨的身影彻底没入灰雾已有一个小时。消防站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粘稠而缓慢。炉火噼啪,林薇笔下的沙沙声是唯一的旋律,勾勒着决定命运的线条。
陈烬静坐如磐石,共鸣值缓慢回升至68点。他的意识一部分维系着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另一部分则在【文娱商城】那仅能预览的“辅助创作”分类中浏览。那里灰蒙蒙一片,仅有几个图标下方有极简说明:【基础音律稳定器(蓝图)】、【低耗能光影投射仪(蓝图)】、【情绪颜料(初级配方)】。每一项都需要完成【文明的种子】第一阶段才能解锁,而那个任务的进度条,在苏瑾、阿飞、小杰转为“稳定”后,似乎向前挪动了一小格,但仍未达到质变。
林薇忽然停下了笔。
她抬起头,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混杂着激动、困惑与一丝恐惧。
“陈烬……我,我画出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将几张拼接起来的纸张推过来。
纸上呈现的并非传统地图,更像是一幅融合了等高线、管道系统图、抽象符号和危险标识的混合体。中心区域被一道撕裂的痕迹分开——那是残图缺失的部分。但林薇凭借记忆和惊人的空间想象力,将已知部分绘制得极其详尽。
“这里,”林薇的手指有些颤抖,点向图纸左上角一个不起眼的、如同三片扭曲花瓣环绕一个倒三角的符号,“这个标志,我在旧时代某些高度机密的生化或放射性研究机构的隔离警告标志变体资料中见过。它通常代表‘多重危险物质复合储存区’,并伴有‘永久隔离’建议。”
她的指尖移向符号旁边一串难以辨认、似乎被刻意磨损的编码:“这串编码格式,很像旧时代军用储备库的物资索引号段。如果能破解……”
接着,她指向图纸右侧,一条用虚线标出的、蜿蜒穿过复杂地形和建筑标识的路径,路径尽头指向一个被重重警告符号包围的方形结构。“这条路径,似乎是进入那个‘储存区’的安全通道?或者至少是相对安全的勘测路线。但沿途标注了至少四种不同的危险符号:高浓度灰雾聚集区(骷髅头加波浪线)、活跃大型变异体巢穴(爪痕图标)、不稳定结构(断裂山峰标志)、以及……这个(一个圆圈内有个闪电叉)。”
“电磁干扰区,或者强辐射区。”陈烬接口,眉头微皱。这张图指向的地方,危险程度远超预期,但蕴含的资源也可能同样惊人——医疗设备、防护服、能源、甚至可能未被污染的旧时代技术储备。
“安全通道的入口大致方位,”林薇的手指在图纸边缘一个模糊的地标旁画了个圈,“根据周围残留的地形参照物推断,可能位于城市原‘西山开发区’地下深处。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超过十五公里,实际穿越废墟和危险区域,路程可能翻倍,甚至更多。”
十五公里,在末世前不过是一段车程。在如今,却可能是生死天堑。
“图纸缺失的另一半,很可能标明了具体入口坐标、内部结构详图,以及最重要的……安全通道的密码、身份验证方式,或者应对那些具体危险的更详细方案。”林薇的声音低下去,“我们现在只有半张图,就像拿着一把没有钥匙的锁。”
陈烬凝视着图纸,脑中飞速权衡。风险极高,但收益也可能是他们立足末世、甚至逆转局势的关键。不仅能解决林薇的伤势(那里很可能有高级医疗设备或抗辐射/抗灰蚀药剂),更可能获得建立更稳固避难所、乃至复兴文明的初始资本。
“这张图,还有谁知道?”陈烬问。
林薇摇头:“‘雷蟒’得到它也很偶然,似乎是从一队全军覆没的精英探索队遗物中找到的。他视若珍宝,只给极少数心腹看过原件。我是因为要尝试还原一些模糊处,才得以见到。‘毒蝎’……他可能知道图的存在,但不一定清楚具体内容和价值,否则不会只派两人小组漫无目的地搜索。”
“他知道你的能力。”陈烬指出,“所以,他找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脑子里记下的图。或者两者都要。”
林薇身体一僵,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
叮铃!咯哒!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和木板撬动的轻微响动,几乎同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是一楼东侧窗户和北面小门的预警被触发了!
“有人!”负责警戒的阿飞低呼,迅速靠近陈烬。
不是苏瑾和秦雨,她们离开还不到两小时,而且不会触发自己设下的预警。
陈烬瞬间做出判断:“不是试探,是同时多点触发,有备而来。阿飞,带老徐和林薇上二楼预设防御点,堵死楼梯口。小杰,跟我来,准备迎敌。”
他的声音冷静如冰,迅速冲散了初时的慌乱。阿飞立刻搀扶起老徐,林薇也慌忙收起图纸,抱着炭笔和纸,跟随着向楼梯退去。
陈烬和小杰则快速移动到大厅中央相对开阔、能兼顾几个预警触发点的位置。陈烬手中握住了铁棍,小杰则举起了一面用旧门板和铁丝加固的简易盾牌,另一只手握着长矛。
门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很模糊,但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
“……确定了,应该就是这儿,预警做得还挺像样。”
“妈的,差点着了道。里面肯定有人,可能还有伤号,味道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头儿说了,找到那女的,死活不论,但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带回去。小心点,能设这种陷阱的,不简单。”
是“铁砧营地”的搜索小组!他们竟然提前找到了这里!而且听口气,至少来了不止两个人!
陈烬眼神一冷。秦雨的情报有偏差,或者这些搜索小组的行动比她预判的更激进、更迅速。
“哐当!”
东侧窗户封堵的木板被粗暴地撬开一块,一个戴着简易防毒面具、手持砍刀的男人探头探脑地试图钻进来。几乎同时,北面小门也传来更大的撞击声,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杰,守门!”陈烬低喝,自己则如猎豹般扑向窗户!
那钻进来的男人刚探进半个身子,就看到一道黑影挟着风声迎面砸来!他慌忙举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声中,男人只觉得一股远超预期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砍刀几乎脱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烬的铁棍变砸为戳,精准地戳在他腋下神经丛!
“呃啊!”男人惨呼一声,半边身体酸麻,被陈烬顺势抓住衣领,猛地从窗户里拖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但就这么一耽搁,北面小门在一声闷响后被撞开!两个同样装束、手持短矛和砍刀的男人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同伴被制伏和陈烬。
“操!点子硬!”其中一个络腮胡骂了一句,却没有退缩,反而眼神凶狠地扑向正在门边试图重新堵门的小杰!另一个瘦高个则挺矛刺向陈烬!
小杰举盾挡住络腮胡的劈砍,却被力道震得后退一步,长矛反击也显得慌乱。瘦高个的短矛则刁钻地刺向陈烬肋下,配合默契。
陈烬侧身滑步,铁棍荡开短矛,并不与这两人缠斗,而是突然张口,发出一声尖锐、短促、如同某种危险鸟类捕食前厉啸的高音!声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两个入侵者耳膜刺痛,动作一滞!
【使用‘文明的火花’——基于‘猛禽尖啸’概念,进行瞬间听觉干扰与威慑!消耗共鸣值:10点。】
趁此间隙,陈烬铁棍横扫,逼退瘦高个,同时一脚踢起地上一块碎砖,砸向络腮胡面门!
络腮胡下意识闪躲,小杰压力一轻,鼓起勇气一矛刺出,虽被对方躲开,却成功将其逼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速战速决!”络腮胡显然也是老手,看出陈烬不好对付,眼神一狠,从腰间摸出一个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东西——是土制燃烧瓶!“不想变烤猪就老实点!”
他作势要投掷。这种简陋但恶毒的武器在室内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陈烬瞳孔微缩。来不及阻止他投掷,也不能让他投掷!
千钧一发之际,陈烬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猛地将手中铁棍朝着络腮胡脚下地面全力掷出!
“咚!”铁棍砸地,发出一声闷响,吸引了络腮胡和瘦高个瞬间的注意力。
而陈烬,在掷出铁棍的同时,身体前冲,却不是扑向络腮胡,而是扑向了……大厅角落里那个之前播放“环境音”的老旧音响!
他一把抓起音响,将音量旋钮拧到最大,然后,按下了播放键——播放的,是他之前为练习录制的、一段极其刺耳、混乱、混合了金属刮擦、玻璃破碎和失真吼叫的“实验噪音”片段!
原本就破旧的喇叭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足以让人头皮炸裂、心烦意乱的狂暴噪音!这噪音毫无旋律可言,只有纯粹的、高分贝的、充满攻击性的声波污染!
【激活音响预存‘实验噪音’片段,并注入共鸣值15点进行临时强化与定向扩散!目标:制造无差别听觉污染与精神烦躁场!】
“啊——!”首当其冲的络腮胡和瘦高个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直钻脑髓的可怕噪音冲击得头晕目眩,恶心欲呕!络腮胡手一抖,燃烧瓶差点掉在地上!瘦高个更是痛苦地捂住耳朵,短矛都拿不稳了。
连二楼上的阿飞等人也听得龇牙咧嘴。
陈烬自己也被噪音波及,但他早有心理准备,强忍着不适,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了被噪音折磨得失去方寸的络腮胡面前,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他脖颈侧!
络腮胡眼白一翻,软倒在地,燃烧瓶滚落一边,被陈烬一脚踢开。
瘦高个见状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小杰这次反应极快,用盾牌侧面狠狠一撞,将其撞倒在地,然后扑上去用身体压住,阿飞也从楼上冲下来帮忙,很快将其制服。
噪音还在持续,陈烬快步过去关掉了音响。
大厅内恢复安静,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和地上三个俘虏偶尔的呻吟。
从预警响起到结束战斗,不超过三分钟。干净,利落,充分利用了环境、预警、自身能力(两次声音干扰)和敌人的大意。
小杰和阿飞看着陈烬,眼中满是震撼和后怕。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陈烬在危机下的全面应对——力量、技巧、决断,还有那层出不穷的“声音”手段。
陈烬走到第一个被制伏的窗边男人面前,扯掉他的防毒面具,露出了一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年轻面孔。
“铁砧营地,毒蝎的人?”陈烬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年轻男人眼神闪烁,不敢回答。
陈烬不再问他,转而看向被小杰和阿飞压着的瘦高个:“你们来了几个人?具体任务是什么?不说,”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络腮胡和那个燃烧瓶,“你们的头儿,可以亲自体验一下他准备的礼物。”
瘦高个看着燃烧瓶,又看看陈烬冰冷的眼神,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别……别!我们说!就我们三个!任务是寻找一个从营地逃出来的女人,叫林薇,擅长记图和破解符号。死活不论,但要找到她可能带走或记下的东西……一张残破的旧地图!毒蝎老大说那图很重要!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果然是为林薇和残图而来。
“毒蝎还派了其他小组来这个方向吗?”陈烬追问。
“没……没有了!这一片就我们这一组!其他小组去了别的方向!”瘦高个忙不迭回答。
陈烬稍微放心,至少短期内不会面临更多来自铁砧营地的直接压力。
“处理一下,捆结实,关到地下室那个小隔间去。”陈烬吩咐阿飞和小杰,“检查他们身上所有物品,尤其是通讯器。”
然后,他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林薇正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看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陈烬的声音回荡在刚刚经历战斗的大厅,“这张图,我们必须去碰碰运气。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尾巴,并且……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俘虏,又望向门外依旧浓重的灰雾。苏瑾和秦雨还没有回来,而新的危机,已然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