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训练场的石板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爱莉丝站在光斑中央,双手握着血月之誓的刀柄,赤色的眼瞳盯着前方五米外的训练假人。
“横斩,准备。”彪罗少将的声音平稳无波。
爱莉丝深吸一口气,膝盖微屈。一个月前,这个动作会让她全身紧绷、重心不稳。但现在,她的身体自动找到了最省力的姿态——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落在前脚掌,腰部微微扭转蓄力。
挥出。
镰刀划出一道流畅的血红色弧线,刀刃精准地切入假人胸前的皮革标记点。金属撕裂皮革的声音清脆利落,假人向后晃了晃,草屑从填充物中飘散出来。
“收势太急。”彪罗走近,手指点在爱莉丝的手腕上,“刀势未尽就强行停止,反作用力会损伤关节。要顺着惯性画圆收尾,像这样——”
他接过镰刀——那柄两米长的武器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示范了一个完整的收势动作。刀刃在空气中划出饱满的圆形,最后稳稳停在他身侧。
爱莉丝盯着那个动作,赤色的瞳孔微微扩散。有那么一瞬间,朱丽叶觉得那双眼睛里闪过某种不属于六岁孩童的理解力——不是模仿,是**认知**,仿佛她看穿了动作背后的力学原理。
但下一秒,爱莉丝眨了眨眼,那种神情消失了。她接过彪罗递回的镰刀,尝试重复那个收势。第一次失败了,刀刃歪斜;第二次好一些;第三次,她做出了一个接近完美的圆弧。
彪罗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转头看向场边观战的安娜,微微颔首。
安娜站在蔷薇花廊的阴影下,双手交叠在身前。她的表情平静,但朱丽叶注意到女王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训练继续。基础步伐组合、格挡反击、假想敌应对。爱莉丝的进步快得令人不安。一周前她还需要彪罗手把手纠正每个角度,现在却能在他报出招式名的瞬间完成动作。不是机械复制,而是带着某种**直觉性的优化**——她会自动调整发力方式以适应自己的身高和臂长,会在失衡的瞬间用微小的步伐调整找回重心,会在武器即将脱手时用巧妙的腕部旋转重新握紧。
“休息。”彪罗在训练一小时后宣布。
爱莉丝如释重负地放下镰刀,刀刃触地的瞬间化作流光收回吊坠。她瘫坐在草地上,小脸通红,汗水浸湿了银白色的发梢。侍女立刻递上水壶和毛巾,但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属于她的手掌。
“殿下?”朱丽叶走到她身边蹲下。
爱莉丝慢慢抬起头,赤色的眼睛有些失焦。她看了朱丽叶好几秒,才像是认出了对方。
“朱丽叶。”她的声音很轻,“我刚才……好像不是我。”
“什么意思?”
“身体自己在动。”爱莉丝摊开双手,盯着掌心磨出的薄茧,“我知道要做什么,但不用想,手和脚就……就做出来了。像在梦里走路。”
朱丽叶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在微微颤抖,不是疲劳的颤抖,是某种更深层的不安。
“这是好事呀。”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说明你学得快。”
爱莉丝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向训练场另一端的安娜,眼神里有一种朱丽叶读不懂的困惑和……孤独。
那天下午的礼仪课,爱莉丝发了三次呆。
莉莉女仆长正在讲解茶会中向年长者敬茶的姿势。当她说“茶杯应举至眉间高度,以示敬意”时,爱莉丝突然停下动作,盯着手中的骨瓷杯,轻声说:“角度三十七度时,手腕受力最小,茶水最不易洒出。”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莉莉皱起眉:“殿下,礼仪讲究的是姿态之美,而非省力。”
“可是如果洒了,不是更失礼吗?”爱莉丝反问,赤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疑惑,“用最稳定的姿势,不是更好?”
朱丽叶屏住呼吸。她看见安娜坐在房间角落的扶手椅上,手里的书页很久没有翻动。
莉莉沉默了。许久,她微微躬身:“殿下说得有理。那么请您示范这个……三十七度角。”
爱莉丝举起茶杯。她的手腕精确地停在一个角度,茶杯平稳如置于桌面。茶水表面纹丝不动。
课程结束时,爱莉丝的眼皮已经在打架。莉莉女仆长离开后,安娜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累了?”
“嗯。”爱莉丝靠在母亲怀里,声音含糊,“母上大人,我最近……脑子里面好吵。”
“吵?”
“像有很多人在小声说话。”她闭着眼睛,“有时候是数字,有时候是奇怪的图……还有歌。那首我听不懂的歌。”
安娜的手停顿了一瞬。
“什么样的歌?”
爱莉丝哼了几个音节——。她的发音依然古怪,但比第一次梦醒时流畅了许多,仿佛这几个音节在她脑海里重复了无数遍。
安娜抱紧女儿,赤色的眼睛望向窗外。夕阳正在西沉,永夜城即将迎来又一个血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