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辰就背着柳清和那张卷好的虎皮,敲开了清水镇“悦来客栈”的门。
开门的是个睡眼惺忪的伙计,待看清两人身上未干的血迹和林辰背上明显腿脚不便的少女,又瞥见那卷斑斓虎皮,瞌睡瞬间吓跑了大半。
“掌柜的!掌柜的!”
被唤来的胡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山羊胡,眼睛细长。他先看了虎皮,又看了看柳清腿上粗糙包扎却依然渗血的伤处,最后目光落在林辰脸上。
“山君伤的?”胡掌柜问得直接。
“运气好,躲得快,只伤了腿。”林辰答得简单,“要间一楼的房,安静些的,我妹妹得养伤。”
胡掌柜没多问,领他们去了后院角落一间厢房,干净,也僻静。谈价时,林辰没怎么还价,只要求热水和干净布条立刻送来。等伙计端着水盆离开,胡掌柜站在门口,捻着胡子:“虎皮,二位打算如何处理?”
“掌柜的有门路?”
“认识个老皮货商,价格公道。”胡掌柜顿了顿,“若信得过,老夫可代为牵线,抽一成辛苦钱。”
“有劳。”林辰点头。
虎皮很快被取走。柳清坐在床边,看着林辰用热水小心帮她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药是胡掌柜给的,说是祖传的伤药,止血生肌有奇效。药膏清凉,疼痛确实缓解不少。
“试试用灵气引着药力走。”林辰低声提醒,手上动作不停。
柳清闭上眼睛,试着调动那微薄的水气与木气,清凉与生机顺着他的引导慢慢渗入伤处。她能感觉到肿胀在缓慢消退,虽然速度极慢,但确实有效。
下午,皮货商来了。检查虎皮时,他尤其仔细看了喉咙处那个细小却致命的破口,又抬眼打量林辰和柳清,最终没说什么。四十二两银子成交,胡掌柜抽成后,剩下三十七两八钱。
一笔横财。柳清看着林辰将银钱收好,心里却没什么实感。腿上的痛楚时刻提醒她这钱是怎么来的——生死一线间,那莫名其妙爆发又莫名其妙掌控的力量。
胡掌柜下午又来了一趟,这次目光落在柳清脸上:“姑娘识字算数可还行?”
柳清点头,这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客栈缺个记账的,活不重,就是琐碎。包吃住,月钱十两,做得好再加。姑娘伤好了,可愿试试?”
柳清看向林辰。林辰替她应下:“她愿意,多谢掌柜。”
胡掌柜走后,林辰也出了门,说是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计。柳清留在房里,试着下地走了几步,还是疼,但能忍。她坐回床边,拿出怀里那本《阴阳逆转阵》——冰凉的书皮贴着掌心,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她至今不明白这东西为何带她来此,又给了她这具身体和所谓的“灵根”。
傍晚林辰回来,带了个消息:镇东头茶楼在招说书先生,他打算去试试。
“说书?你会?”柳清讶异。
“讲故事嘛,把走过的地方、听过的事编排编排。”林辰说得轻松,“茶楼掌柜让我明天去试讲。”
翌日,两人各自开始新的活计。
柳清的账房工作确实琐碎。客栈不大,但每日柴米油盐、房钱支出、伙计工钱,一笔笔都要记清。胡掌柜给的旧账册字迹潦草,涂改甚多,她耐着性子一一厘清。胡掌柜偶尔来看,见她字迹端正,条目清晰,点点头,没多话,只让她三日后开始记新账。
林辰的说书却是开门红。他下午去了茶楼,黄昏回来时眼里带着光。
“讲了段北地草原的传说,茶客爱听。”他说,“掌柜的让我后天再去,讲南边水乡。”
“这么顺利?”
“可能我长得像会说故事的。”林辰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茶楼里三教九流,消息灵通。听听有好处。”
三日后,柳清的腿伤好了大半,已能慢慢行走,开始正式记账。林辰的说书也从“试试”变成了“常驻”,每三日一场,成了茶楼下午最受欢迎的档口。
清水镇的日子,仿佛就此安稳下来。直到那个书生出现。
那是个午后,柳清正在柜台后核对一批新购粮油的账目。门被推开,一个青衫书生背着书箱走进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俊,气质温文,但那双眼睛……太清澈,也太锐利,不像寻常读书人。
“掌柜的,住店。”书生声音平和。
“掌柜的外出了,我暂代。”柳清放下笔,“客官要住几天?”
“先定三日。”书生放下书箱,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柜台上的账本,在柳清脸上停顿一瞬,“姑娘字迹秀逸,算盘也利落。”
“过奖。”柳清公事公办地登记,“姓名?来处?”
“云逸,自东而来,游学至此。”
云逸。柳清记下,收了定金,递过钥匙。书生接过,却未离开,反而看着她,忽然道:“姑娘近日是否常觉神思倦怠,入夜难眠?且……对水汽流动,感知是否异于常人?”
柳清心中剧震,捏着笔的手指蓦然收紧。她确因偷偷练习而精神疲乏,对水气的感知也日益敏锐,但这书生如何得知?
“啊?我没听懂你说什么”她强作镇定。
书生云逸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眼底却似有微光流转:“随口一问。姑娘面色隐有灵光暗蕴,却又似神元未固,故有此猜。是在下唐突了。”他略一颔首,提起书箱上楼去了。
柳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跳如鼓。灵光?神元?他是修仙者?
傍晚林辰回来,柳清立刻将书生之事告知。听到“云逸”二字及那番话,林辰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顿。
“他说你对水汽感知异于常人?”林辰放下水壶,声音压低。
“嗯,还说什么‘灵光暗蕴’、‘神元未固’。”柳清急切道,“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看出我……”
“别慌。”林辰打断她,眼神沉静,“江湖上有些走方术士,就爱用这些玄乎话唬人,显得自己高深。不过……”他沉吟片刻,“此人言辞确有些门道,不像普通书生。明日我仍去茶楼,你自己在客栈,凡事谨慎,莫与他单独接触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