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差点掀翻了教学楼的“烟花秀”虽然平息了，但余波并未消散。
S班的课程刚一结束，艾琳就被古德里安教授拎到了走廊上。
虽然这位总是睡不醒的教授并没有大发雷霆，但他那懒散的警告却更让人绝望：“虽然创意不错，但我不希望下次还要帮你收尸。
艾琳同学，如果在期末考核前你还是拿不出稳定的成品，按照学院规定，我也保不住你的奖学金。”
奖学金。
那是艾琳在这个销金窟般的王都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当艾琳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收拾残局时，迎接她的是更刺耳的嘲笑。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垃圾炼金术师’吗？”薇薇安带着几个跟班路过，故意踢翻了艾琳放在地上的破旧书包。
里面的劣质草药和瓶瓶罐罐洒了一地。
“没钱买秘银就别学炼金术啊。用骨粉？亏你想得出来。穷酸味都要把我的鼻子熏坏了。”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在这个实力与财力并重的学院里，贫穷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艾琳没有反驳。
她只是默默地蹲在地上，低着头，用那双满是冻疮和化学药剂灼伤的手，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碎玻璃。
镜片后的眼睛里，蓄满了屈辱的泪水。
‘我也想用秘银啊……’
‘可是……一克秘银要十个金币。我连饭都吃不起了……’
‘难道穷人……真的不配触碰真理吗？’
就在她捡起最后一块玻璃碎片时，一双漆黑的皮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视线上移，是黑色的紧身裤，腰间的匕首，以及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
是那个“病弱魔女”的女仆。
“跟我走。”影冷冷地开口，不是邀请，是命令。
“去……去哪？”艾琳抱着破书包，吓得浑身发抖。
“主人要见你。”影侧过身，露出了走廊尽头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西尔维娅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光。
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古籍，那苍白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神秘而高贵。
特蕾莎站在她身旁，正在为她披上一件新的披肩。
周围的学生看到这一幕，纷纷自觉地绕道走。
毕竟，刚才那一堂课，这位大小姐可是确立了“谁敢吵我睡觉就弄死谁”的赫赫威名。
艾琳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奥……奥斯汀小姐……”
西尔维娅合上书，缓缓转过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瞳上下打量着艾琳。
蓬乱的头发，沾满煤灰的脸，破旧的长袍，以及那双因为长期实验而粗糙不堪的手。
“真狼狈啊。”西尔维娅轻声评价道。
艾琳的头垂得更低了，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西尔维娅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玩味，“虽然外表像个乞丐，但脑子……倒是比那些只会烧钱的蠢货好用一点。”
“诶？”艾琳猛地抬起头。
“用骨粉替代秘银，是因为骨粉中含有微量的‘魔导磷’，对吧？”西尔维娅操控着轮椅，逼近了一步，“你的思路是对的。你失败的原因，不在于穷，而在于……无知。”
“无知？”艾琳愣住了。
她是学院理论课的第一名，从来没人说过她无知。
“你知道为什么加了我的‘深海冰盐’就不会爆炸吗？”西尔维娅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纸，扔到了艾琳怀里。
“打开看看。”
艾琳手忙脚乱地接住，颤抖着打开。纸上画着一张奇怪的图表。
一个个方格整齐排列，里面写着从未见过的符号：H， He， Li， Be……而在图表的下方，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注释。
【元素周期律（残卷）】
【关于魔导磷在酸性环境下的电子跃迁与稳定性分析】
艾琳的目光刚一接触到那些内容，就再也移不开了。
虽然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符号，但旁边的注释她看懂了！这是一种全新的、颠覆性的物质分类法！
它不再用模糊的“土、水、火、风”来定义世界，而是将万物拆解成了更加微观、更加本质的颗粒！
“这……这是……”艾琳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千米，“这解释了为什么秘银稳定，而骨粉暴躁……是因为这个‘电子层’的结构不同？！”
“这只是冰山一角。”西尔维娅看着这个陷入狂热的技术宅，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微笑。
“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西尔维娅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了指艾琳怀里的那张纸：“那些嘲笑你的人，只能看到物质的表象。而这张纸……能让你看到神的积木。”
艾琳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屈辱和自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知识的极度渴望和……对眼前这个人的崇拜。
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小姐！她是真理的化身！
是炼金术的先知！
“您……您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艾琳的声音都在发抖。
“因为我需要一双手。”西尔维娅靠在轮椅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的脑子里装着无数个这样的公式，但我这副身体……”她自嘲地笑了笑，展示了一下自己纤细无力的手腕，“连拿个试管都会抖。我无法完成那些精密的实验。”
“所以，我跟你做个交易。”
西尔维娅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为你提供全王都最顶级的实验室，以及无限量的资金支持。你想用多少秘银就用多少，想炸几次就炸几次。”
“第二，我教你这些‘真理’。让你成为超越古德里安、超越所有人的首席炼金术师。”
听到这两个条件，艾琳的呼吸都要停滞了。这是天堂吗？这就是天堂吧！
“而你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西尔维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红瞳中闪烁着资本家女王的光芒：
“你的人，你的脑子，还有你未来制造出的所有东西，都归我。”
“除了我，你不许听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国王让你造炸弹，没有我的点头，你也得给我造个哑炮。”
“做我的专属炼金师。”
“要么点头，要么……把那张纸还我，然后继续回去捡垃圾。”
走廊里陷入了死寂。
影的手按在刀柄上，如果艾琳敢拒绝并泄露那张纸的内容，她会毫不犹豫地进行物理清除。
但她多虑了。
对于一个在贫困线上挣扎、却又对真理有着无限渴求的科研狂人来说，西尔维娅给出的条件，根本不是交易。
那是救赎。
扑通。
艾琳直接跪在了地上。她紧紧抱着那张羊皮纸，就像抱着自己的生命。
她不顾走廊地面的冰冷和肮脏，向着轮椅上的少女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愿意！”艾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只要能让我触碰真理……别说做您的炼金师，就算做您的狗我也愿意！”
“很好。”西尔维娅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三块拼图，集齐了。
武力（影）、政治（特蕾莎）、科技（艾琳）。
有了这三驾马车，她在王都的搞事……哦不，求生之路，算是彻底稳了。
“起来吧。”西尔维娅从袖子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随手丢在艾琳面前。“去买身像样的衣服，洗个澡。我的实验室里不收邋遢鬼。”
“还有……”西尔维娅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今晚来我的宅邸。有个小项目需要你做。”
“是什么伟大的炼金实验吗？”艾琳双眼放光，“是贤者之石？还是禁忌魔像？”
西尔维娅神秘一笑：“不。”
“是香水。”
“哈？”艾琳懵了。
旁边的特蕾莎看着这一幕，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虽然用‘真理’的名义诱惑凡人签订契约，听起来很像魔鬼的行径……”特蕾莎看着艾琳那感激涕零的样子，自我攻略道：“但这其实是在指引迷途的羔羊啊！大人不仅给了她面包，还给了她精神的食粮！这是何等的慈悲！”
影翻了个白眼。
不过，看着西尔维娅那虽然疲惫、却因为得逞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影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
当天晚上。奥斯汀宅邸的地下室。
“蒸馏？冷凝？萃取？”艾琳看着西尔维娅画出的那套复杂的玻璃仪器图纸（现代蒸馏器），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是……提取‘真理’的设备吗？”
“没错。”西尔维娅坐在旁边，一边喝着特蕾莎泡的红茶，一边指挥道：“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不是要把铅变成金子。”
“而是要把这些花瓣……”她指了指桌上那堆从花园里薅来的蔷薇花，“变成让那些贵族女人发疯的液体黄金。”
“开始干活吧，我的首席炼金师。”
在这一晚，王都未来的炼金传奇、被称为“真理魔女”的艾琳，正式成为了西尔维娅麾下的第一社畜。
而那个即将席卷整个贵族社交圈的“魔女香氛”，也在这个简陋的地下室里，滴下了第一滴晶莹的露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