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里，祸七反复看着那份新鲜出炉的资产转让协议，电子文件上的每一个像素都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两家夜总会，”他喃喃自语，“我们现在是老板了？每天晚上躺着数钱的那种？”
“那是最低效的资本利用方式。”白烛的声音从虚拟光屏后传来，没有丝毫波澜，“固定资产是压沉船的铁锚，不是让我们起飞的翅膀。持有它们，意味着我们要处理员工、应付检查、和地头蛇搞好关系。这些琐事会耗费我们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却只能带来百分之十的收益。标准的劣质资产。”
他说话间，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份人物档案。
“我已经找到了买家。更准确地说，是找到了一个能帮我们找到买家的掮客。”
城南的综合商业体，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十几种廉价食物的香气和消毒水的味道。白烛和祸七在一张油腻的快餐桌旁坐下，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吵闹的学生。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紧身西装的胖子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他额头上布满油汗，笑起来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只剩下一条缝。
“金开，人称‘金算盘’。”胖子主动伸出手，手心湿热，“城里没有我卖不掉的东西，只要价钱合适。”
白烛没有握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看祸七推到桌上的文件。
金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点开文件，只扫了一眼，眼睛里的那条缝就眯得更紧了。
“‘午夜玫瑰’和‘电子羊’……嘿，葛虎名下的产业。两位朋友这是……从铁拳嘴里拔了颗牙啊。”他话里有话，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这种带‘背景’的资产，不好出手。买家会担心后续的麻烦。这样吧，我帮你们快进快出，一口价，四十万。今天签合同，明天钱到账。”
祸七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这两家店的估值至少六十万，这胖子张口就砍掉了三分之一，心不是一般的黑。
白烛却像是没听出对方的压价，他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廉价的合成饮料。
“金先生，我们既然来找你，自然是看重你的效率。但效率，不等于信息差。”
他放下饮料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午夜玫瑰’所在的地块，三个月后会划入市政二期商业改造区，这消息还没公布，光是土地价值就会翻两倍。‘电子羊’的独家酒水供应商上周破产了，他们那张二十年的特许经营牌照现在成了无主之物，可以被合法转让，黑市上至少值八万。两家店打包，市场公允价在七十万以上。”
金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的汗出得更快了。
白烛没有停顿，继续说：“我们只要六十五万，十二小时内到账。我知道你有三个潜在买家。星辉娱乐集团的太子爷，一直想在东区插个钉子，但他老子怕惹事，不敢碰帮派资产，一个干净的、经过你手的资产包，他会很乐意接盘。第二个是城建署某个小领导的情妇，她正愁手里的黑钱没地方洗。第三个……”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金开的脸色就白一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卖家谈生意，而是在接受一台超级计算机的审查。自己的客户名单，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链条，都被对方扒得一干二净。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金开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是你未来的长期合作伙伴。”白烛说，“这笔生意，你的佣金是百分之五，而不是你习惯的百分之十。另外百分之五，当做你为我们未来合作所支付的‘尽职调查’费用。”
“当然，”白烛补充道，“你也可以拒绝。那我们只好去找你的竞争对手，‘快手’刘了。听说他最近很想证明自己才是城南第一掮客。”
“别！”金开几乎是哀嚎着喊了出来，“六十五万！十二小时！我办！我马上就办！”
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祸七看着金开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的白烛，忍不住问：“你连他想抽多少佣金都算到了？”
“这是人性，不是算法。”白烛说，“面对超额利润，贪婪是必然的。你只需要让他明白，贪婪的代价他付不起。”
十二小时不到，白烛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笔巨额转账。账户上的数字，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实现财务自由。
与此同时，西区彻底乱了。
得到“藏宝图”的葛虎像一头被注入了兴奋剂的疯牛，带着铁拳会的疯狗们，在西区横冲直撞。他们精准地端掉了赵康的旧部还没来得及转移的窝点，抢占了最有利可图的走私渠道，接收了那些群龙无首的地下赌场。
“屠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刚刚吞下赵康最大的港口，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发现自己的侧翼被葛虎狠狠捅了一刀。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那些被他威逼利诱收编的赵康旧部，也开始蠢蠢欲动。
整个西区的地下世界，像一锅被烧开了的沸水，无数人影在其中翻腾、沉浮。
白烛的终端上，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新。他没有看那些帮派火并的新闻，而是盯着一张错综复杂的企业关联图。
“葛虎的行动，切断了一条从西区港口流向城东工业区的稀土走私线。”白烛指着屏幕上的一条红线，“这条线，明面上的控制者是赵康，但真正的货主，另有其人。”
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线向上追溯，穿过几家皮包公司的伪装，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军科集团，第17号武器研发实验室。”
祸七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一个加密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这个请求的加密等级极高，甚至绕过了祸七设置的大部分外围警戒系统，直接出现在白烛的最高权限界面上。
“军用级别的通讯协议。”祸七低声说，神情严肃。
白烛点了接受。
没有影像，也没有声音，只有一个极简的文本信息。
信息内容是一组坐标，指向城市之巅的一家私人会所。以及一个时间：明晚八点。
在信息的末尾，有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数字水印。那是一只爪抓着电路板的雄鹰。
军科集团，特别项目部的徽章。
祸七看向白烛，发现对方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看，”白烛关闭了通讯窗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鲨鱼闻到血腥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