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七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甩干之后又被挂在了风口上。
首席技术官。
这五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弹跳，撞得他头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快要磨平鞋底的运动鞋。这副尊容，去大学城门口摆摊贴膜，都可能因为形象不佳被保安赶走，还招揽人才？
他把那张冰冷的银行卡握在手里，金属的边角硌着掌心，才让他有了一点真实感。这不是梦。
“我……我怎么找人？”祸七看着白烛，声音干涩，“在大学论坛发帖子？‘高薪诚聘黑客，待遇从优，共谋大事，有意者私聊’？不出十分钟，网警就得找上门来。”
白烛已经重新坐回了书桌前，似乎在闭目养神。他没有睁眼，只是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你当年是怎么被找到的？”
祸-七愣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恃才傲物，看不起那些循规蹈矩的“码农”，觉得学校教的东西都是垃圾。他把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学校的内部网络里，像个幽灵一样闲逛。他曾经因为无聊，黑进教务系统，把自己一门挂科的成绩改成了满分。虽然第二天他就心虚地改了回去，但这个行为还是被记录了下来。
没有处分，没有警告。几天后，一个匿名的邮件发到了他的私人邮箱。
邮件内容很简单：“干得不错。想玩点更大的吗？”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地下世界，也是他“祸七”这个代号的由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祸七脑中成型。他猛地抬头，看向白烛，对方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没错。”白烛说，“用他们的语言，去他们该在的地方找他们。”
祸七不再说话。他抓起自己的终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深吸一口气，将设备连接上酒店的网络。
他的手指开始在虚拟键盘上跃动。
他没有去大学的官方网站，也没有去那些公开的论坛。他的目标，是那些隐藏在网络深处的角落。加密的BBS，半地下的技术交流群，甚至是某些游戏的私服后台。
这些地方，才是天才和疯子们的游乐场。
他像一个老练的猎人，在数字丛林里寻找着猎物的踪迹。他编写了几个小巧的爬虫程序，设定了关键词：“系统漏洞”、“越权访问”、“反编译”、“源码泄露”。
很快，一条条线索被汇集过来。
“ID：幽灵。一周前，利用图书馆WIFI的认证漏洞，获得了整个校区的网络访问权限，下载了超过3T的内部文献资料。IP地址伪装成了一台图书馆的自助查询机。”
“ID：扳手。长期在校园二手交易平台发布破解版软件，破解了包括‘天网’在内的三款主流付费学术软件的最新版。此人有固定的交易圈子。”
“ID：气泡水。大二女生。三个月前，参加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在比赛服务器上发现并利用了一个逻辑漏洞，绕过了题目限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拿到了第一名。事后被裁判组判定作弊，取消了成绩。”
祸七看着这些ID和他们干过的事，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年轻时的自己。他们有天赋，有胆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处安放的破坏欲和对规则的蔑视。
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气泡水”身上。
这个女孩的思路最刁钻，也最不计后果。她不是为了赢，她好像只是觉得那样做很有趣。这正是白烛计划里需要的那种人——不按常理出牌，能从看似完美的系统里找出那条唯一的裂缝。
祸七花了半个小时，顺着“气泡水”在网络上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她的真实身份——计算机学院大二学生，苏小沫。他还找到了她的课程表，以及她最常去的校内咖啡馆。
第二天下午，祸七换上了一身自认为最像“社会精英”的行头——昨天那套西装他是打死也不穿了，他找了件还算挺括的衬衫，配上深色长裤。
大学城的咖啡馆里充满了年轻的气息。祸七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他觉得自己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学生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走错地方的保险推销员。
没多久，一个背着双肩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迷糊的女生走了进来。她熟练地点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气泡水，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终端，开始写代码。
就是她了。
祸七端着自己的咖啡，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可靠，模仿着白烛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
“苏小沫同学？”
女孩抬起头，镜片下的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警惕。“你是？”
“我叫……七。”祸七临时决定隐去姓氏，“我看了你在那次编程大赛上的表现。很精彩。”
苏小沫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的警惕变成了戒备。“那次是误判，我没有作弊。”
“我知道。”祸七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你只是没兴趣用他们给的钥匙开锁，所以自己造了把锤子，把墙砸开了。对吗？”
这个比喻让苏小沫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方不像老师，也不像学生家长。他的眼神很直接，带着一种同类的审视。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祸七不答，只是将自己的终端推了过去。屏幕上，是一段代码。
苏小沫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
那是一段极其精妙的攻击代码，目标是她此刻正在连接的咖啡馆WIFI。但它的目的不是窃取信息，也不是破坏网络。它像一条微小的寄生虫，在不影响任何人正常使用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获得了路由器的最高权限，并且篡改了设备日志，抹去了一切痕迹。
整个过程，优雅，安静，而且致命。
“这……”苏小沫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你写的？”
“一个见面礼。”祸七把终端收了回来，“我正在组建一个团队，做一个项目。一个能让那些制定规则的大公司，感到头疼的项目。”
他学着白烛的样子，把话题往“掀翻牌桌”上引。
苏小沫皱起了眉。“我没兴趣给什么创业公司当炮灰，996然后拿一点期权画饼。”
“我们不画饼。”祸七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预付薪酬。六位数。如果你能通过一个小小的入职测试。”
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苏小沫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她家境普通，六位数对她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她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反而更加警惕了。
“什么测试？”
“还记得那个让你丢掉冠军的比赛服务器吗？”祸七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三天之内，我要它的最高权限。用任何你想用的方法。成功了，这张卡就是你的。然后，我们再谈更大的生意。”
说完，祸七站起身，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打鼓，手心全是汗。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几分像白烛，又有几分像一个蹩脚的演员。
刚走出咖啡馆，他的通讯器就响了，是白烛。
“怎么样？”
“我……我把卡给她了。”祸七的声音还有点飘，“约了三天。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上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找了苏小沫？”
祸七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查了你的网络访问记录。”白烛的语气平淡无奇，“选她，眼光不错。但你给的时间太长了。”
“三天还长？”祸七不解，“那可是大赛的官方服务器，有国内顶尖的安全团队维护。”
“对于她来说，三个小时就够了。”白烛说，“你很快就会收到她的消息。”
话音刚落，祸七的终端就“叮”地响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是一封匿名邮件。
发件人：气泡水。
邮件正文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IP地址，和一个用户名、密码。
邮件末尾，还有一行小字。
“卡里的钱我收下了。什么时候开始干活，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