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祸七盯着终端屏幕上的这两个字，感觉比那段精妙的攻击代码还要烫手。
他站在咖啡馆外的街边，晚风吹过，后背的冷汗却半点没干。他觉得自己像个刚从新手村出来就接到终极任务的玩家，系统给了他一身神装，可他连技能说明书都还没看懂。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删删改改好几次。
“干得不错。”太装了，像个领导。
“收到。等我通知。”太冷淡了，像个杀手。
最后，他只回了两个字：“等着。”
发完，他立刻拨通了白烛的电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她……她搞定了。还问我什么时候干活。”
电话那头安静得只能听到电流的微声。
“我早说了，三个小时都多。”白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现在是首席技术官，不是传声筒。你应该告诉她下一步做什么，而不是来问我。”
“我……”祸七语塞。他上哪儿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掀翻牌桌？第一步是去砸人家的服务器机房吗？
“租个地方。”白烛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他的混乱思绪，“一个能让你们安心工作的技术工坊。别选在写字楼，太扎眼。找个商住两用的公寓，或者顶层复式。网络要最好的，设备也一样。钱不够就说。”
“然后呢？”
“然后，把你的第一个员工叫过来，告诉她，我们要做的项目。”
“什么项目？”祸七追问。
“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个。”白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祸七握着终端，愣在原地。
他对我说过的那个？
垃圾车。压缩仓。
祸七的表情凝固了。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他，祸七，新晋首席技术官，把一个能三小时黑掉官方服务器的天才少女招至麾下。两人在耗费巨资打造的顶级技术工坊里第一次会面。
少女眼神发亮，满怀期待地问：“老板，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天网’的核心数据库，还是‘Goliath集团’的金融命脉？”
然后他沉稳地回答：“不，我们的目标，是城东第三垃圾中转站的2号压缩仓。”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像个诈骗团伙。
……
祸七最终还是行动了起来。他在大学城附近一个新建的高档小区里，租下了一套顶层的复式公寓。上下两层，三百多平，带一个巨大的露台。他用那张卡付了一年的租金，眼睛都没眨一下。
然后，他开始疯狂采购。
最高配置的工作站，多联屏的显示器，企业级的服务器和交换机，甚至还有一台专门用来煮咖啡的进口咖啡机。当搬家公司的人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搬上楼时，整个公寓看起来像是一个即将发射火箭的秘密基地。
祸-七给苏小沫发了个地址和时间。
第二天，苏小沫准时出现在门口。她还是那副学生打扮，双肩包，黑框眼镜，但眼神里没有了昨天的迷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
她走进这间被各种顶尖设备填满的客厅，目光扫过那些还没拆封的包装箱，最后落在祸七身上。
“阵仗不小。”她把双肩包往沙发上一扔，“所以，到底是什么大生意？需要这么多服务器，我们是要攻击五角大楼吗？”
“坐。”祸七指了指沙发，自己则拉了张椅子，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她对面，努力营造出一种面试官的氛围。
他清了清嗓子。“在说项目之前，我需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
苏小沫挑了挑眉，没拒绝。她拿起祸七递过来的终端，快速浏览了一遍。协议内容很苛刻，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终端推了回去。“好了，老板。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的耐心有限。”
祸七感觉自己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他努力回忆着白烛那种平静而淡漠的语气。
“我们的第一个项目，”他顿了顿，让这几个字听起来更郑重一些，“是构建一个全新的城市物流监控网络。”
这个开头听起来还不错。苏小沫的表情也认真了些。
祸七继续说道：“这个网络的监控对象，是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环卫系统载具。”
苏小沫眨了眨眼，似乎在处理他这句话里的信息。
“环卫系统载具？”她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垃圾车？”
“对。”祸七硬着头皮点头，“垃圾车，洒水车，垃圾压缩仓，废品回收点。所有这些。我要知道每一辆车的位置，实时速度，路线，装载量。每一个压缩仓的运行状态，工作频率，故障记录。”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苏小沫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从“我在听一个很牛逼的项目”变成了“我遇到了一个有钱的疯子”。
“垃圾车？”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嘲笑，而是纯粹觉得荒谬，“你付我上百万的年薪，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监控垃圾车？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还是说你想通过分析垃圾，来判断哪家外卖更好吃？”
祸七的脸颊发烫。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不是玩笑。”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是一个数据项目。你难道不好奇吗？一座拥有三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每天会产生多少生活垃圾和工业废物？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它们的流动，本身就是一幅描绘城市脉搏的实时心电图。”
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被这个想法说服了。这些话虽然是白烛的引子，但由他自己说出来，却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幅宏大的图景。
苏小-沫的笑声停了。
她毕竟是顶尖的天才。荒谬感褪去后，技术层面的挑战和可能性开始在她脑中浮现。
“你是想……绕开市政系统，直接从硬件层面获取数据？”她问道。
“市政系统的数据延迟太高，而且经过了太多粉饰。我要原始数据。”祸七说。
“这可不是入侵一个比赛服务器那么简单。”苏小沫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是技术人员看到难题时特有的光芒，“全市的环卫车，至少有五六种不同的供应商，车载终端的型号、固件、通信协议全都不一样。有些老旧车辆甚至只有最基础的GPS定位。压缩仓的控制系统更是五花八门，新旧混杂。想把它们整合到一个平台……”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里的兴奋已经出卖了她。这就像一个骨灰级玩家，突然发现了一款号称不可能通关的超高难度游戏。
“能做到吗？”祸七问。
“给我一个月，我能给你搭出框架。三个月，我能让第一批数据跑起来。”苏小沫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那个有些迷糊的女学生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大的自信，“但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行。我需要帮手。”
“‘幽灵’和‘扳手’。”祸七吐出两个ID。
苏小沫的瞳孔缩了一下。“你连他们也……”
“你负责软件和系统架构。”祸七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一点CTO的感觉，“‘幽灵’，让他负责网络渗透和数据挖掘。‘扳手’，他精通硬件破解和固件逆向。你们三个，够不够？”
“够了。”苏小沫的回答干净利落，“我去联系他们。不过，这两个人可比我难搞定多了。他们不缺钱。”
“他们缺一个能让他们把才华用在正途，而不是在地下论坛炫耀的理由。”祸七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告诉他们，我们在做一件能改变城市运作方式的事情。如果他们不信，让他们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祸七自己都觉得有点热血沸腾。他第一次感觉到，白烛给他的不仅仅是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头衔，而是一个真正的，可以亲手搭建起来的未来。
苏小沫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拿出自己的终端，开始在一些加密频道里发送消息。
祸七没再管她。他走到一台还没拆封的工作站旁，撕开包装，开始亲手组装自己的设备。
首席技术官，总得有个像样的工位。
当他接好最后一根线，点亮屏幕时，苏小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搞定了。”
祸七回头，有些惊讶：“他们同意了？”
“没。”苏小沫晃了晃手里的终端，“我只是找到了他们的全部联系方式，还有他们最想要的几样东西。”
她把终端屏幕转向祸七。
“‘幽灵’一直在找一套绝版的AI开发套件的源码，黑市上炒到了七位数。‘扳手’的妹妹有罕见的血液病，需要一种天价的进口药。”
苏小沫的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老板，是直接用钱砸，还是我用点别的手段，让他们‘自愿’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