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睁着眼睛数到三百二十七下心跳时，莉娅的手又动了。
那只手从她肚子上移开，沿着侧腰慢慢往上滑。隔着薄如蝉翼的睡衣，夜夜能清晰感觉到每根手指的移动轨迹。手指停在肋骨下方，停顿几秒，然后继续上行。
夜夜屏住呼吸。
手指来到胸口边缘，没有继续向上，而是在那里轻轻画圈。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像在测量什么。
莉娅的呼吸还是平稳的，仿佛在睡梦中。但夜夜知道她醒着——胸口那个监测仪记录的心跳频率没变，但夜夜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仪器的绿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手指终于离开胸口，重新回到肚子上。莉娅发出一声轻叹，很轻，几乎听不见。
夜夜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测试的一部分？无意识的动作？还是…
天亮时，两人像往常一样醒来。莉娅先起身，取下夜夜胸口的监测贴片，连接床头的仪器读取数据。
“夜间体温波动0.4度。”莉娅看着仪器屏幕，“心跳在凌晨三点左右有轻微加速。做噩梦了？”
“没有。”夜夜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那为什么心跳加速？”
夜夜看向她。莉娅的表情很平静，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只有专业探究的光。
“可能…翻身时压到尾巴了。”夜夜说，尾巴配合地摆动一下。
莉娅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在记录板上写字。没再追问。
早餐后，魔法课暂停一天。
“今天做别的测试。”莉娅带夜夜去书房，“情感反应测试的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夜夜耳朵竖起。
“嗯。”莉娅在书桌后坐下，示意夜夜坐对面，“第一阶段是观察自然反应。第二阶段是…诱发反应。”
夜夜坐下，尾巴从椅子开口伸出来，不安地卷起又松开。
“诱发什么反应？”
“信任。”莉娅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需要知道，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放松警惕，什么情况下会产生依赖感。”
夜夜心里警铃响起。来了，正式的测试。
“具体怎么做？”
“很简单。”莉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透明液体，“这是一种特制精油，能让人放松。我需要你配合涂抹，然后记录你的生理和情绪变化。”
夜夜盯着那个瓶子：“涂在哪里？”
“全身。”莉娅说，“雪狐族的皮肤和毛发都需要保养，这种精油有滋养效果。副作用是…会让人变得坦诚一点。”
坦诚。夜夜咀嚼这个词。意思是会说实话？会暴露真实情感？
“我必须配合吗？”她问。
“不必须。”莉娅说，“你可以拒绝。但拒绝的话，我就无法获得完整数据，也就无法制定最适合你的保护方案。”
又是这套说辞。为了你好，所以要测试你。夜夜内心翻了个白眼，表面点头：“我配合。”
“好。”莉娅站起身，“去浴室。”
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浴池放好了温水，旁边的小桌上摆着精油瓶、软布、还有记录板。
“脱衣服。”莉娅说，自己卷起袖子。
夜夜脱掉衣服，踏进浴池。水温刚好，她坐下去，水面没到胸口。白色的尾巴浮起来，在水面散开。
莉娅拿起精油瓶，倒了几滴在掌心。淡淡的草木香气弥漫开来，有点像雪松，又有点像薄荷。
“先从背开始。”莉娅说，手探入水中。
微凉的手贴上夜夜的背。精油被抹开，顺着脊椎向下。莉娅的手法很专业，像在给珍贵皮革做保养——按压，推抹，揉搓。
夜夜闭上眼睛。精油接触皮肤后确实有种放松感，肌肉不自觉松下来。她能感觉到莉娅的手指划过每一节脊椎，停在腰窝，然后向下。
“转身。”莉娅说。
夜夜转过身，面对她。水面刚好遮住胸口以下，但她还是下意识抱住了手臂。
莉娅没说话，只是倒了更多精油在手心，开始涂抹夜夜的肩膀。从肩颈到锁骨，再到上臂。手指力度适中，穴位按压精准。
夜夜的耳朵抖了抖。确实舒服，舒服得她想呼噜。
“放松。”莉娅说，手指来到她胸前，“这里也要涂。”
夜夜松开手臂。莉娅的手贴上她胸口，精油在皮肤上抹开。动作很专业，没有多余停留，但夜夜还是脸红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不知道是因为精油，还是因为别的。
“心跳加速了。”莉娅说，另一只手拿起记录板记了一笔，“正常反应。继续。”
涂抹完上半身，莉娅示意夜夜站起来。
“腿和尾巴。”她说。
夜夜站起来，水顺着身体流下。她感觉到莉娅的目光扫过全身，像在检查一件作品。
精油涂抹到大腿时，夜夜抖了一下。莉娅的手指划过内侧皮肤，很轻，但触感清晰。
“这里敏感？”莉娅问。
“有点…”夜夜小声说。
莉娅记下，继续涂抹。小腿，脚踝，脚背。然后轮到尾巴。
这次莉娅用了更多精油。她握住夜夜的尾巴根部，从那里开始，顺着毛发生长方向慢慢涂抹。每一寸毛发都被浸透，精油渗入皮肤。
夜夜咬住嘴唇。尾巴根部太敏感了，那种酥麻感让她腿发软。
“站稳。”莉娅说，一只手扶住她的腰。
那只手很稳，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夜夜靠着那只手的支撑，才没滑倒。
涂抹完毕，莉娅让夜夜重新坐进浴池。
“泡十分钟，让精油吸收。”她说，在旁边坐下，开始记录。
浴池里热气蒸腾，精油的香气弥漫。夜夜确实感觉放松，脑子有点飘，像是喝了一点酒。她看着水面的波纹，尾巴懒洋洋地摆动。
“感觉如何？”莉娅问。
“很放松。”夜夜诚实回答，声音都有点懒。
“情绪呢？”
“平静…有点困。”
莉娅记下：“身体有什么特别感觉？”
“尾巴那里…有点热。”夜夜说，耳朵抖了抖，“全身都暖洋洋的。”
“正常反应。”莉娅放下记录板，看着她，“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要诚实。”
夜夜点头。她确实不太想撒谎，脑子转不动。
“你喜欢我摸你的耳朵吗？”
“喜欢。”夜夜脱口而出。
“为什么？”
“因为…舒服。”夜夜说，尾巴在水里摆了摆，“而且小姐摸的时候很温柔。”
莉娅嘴角微扬：“喜欢和我一起睡吗？”
“喜欢。”
“为什么？”
“温暖。”夜夜闭上眼睛，“有安全感。一个人睡会冷，而且…会做噩梦。”
“做什么噩梦？”
“梦见…被关在笼子里。”夜夜的声音低下去，“很多人围着看。”
莉娅的笔停顿了一下。她看着夜夜，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闪了一下。
“还有呢？”
“梦见…小姐不要我了。”夜夜说，眼睛还闭着，“把我送走，像送走之前的那些人。”
浴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水波轻轻晃动的声音。
“我不会送走你。”莉娅说，声音很轻。
“真的吗？”
“真的。”莉娅说，“只要你不想走。”
夜夜睁开眼睛。精油的放松效果让她眼神有点迷蒙，但她还是看着莉娅。
“如果我想走呢？”她问。
莉娅沉默了很久。久到夜夜以为她不会回答。
“那我会难过。”莉娅最终说，“但会尊重你的选择。”
夜夜盯着她。这话是真的吗？还是测试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但此刻，在精油的暖意和浴池的蒸汽中，她愿意暂时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