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裁缝店，莉娅带夜夜去了甜品店。这家店很受欢迎，门口排着队。夜夜闻到空气中甜腻的香味，尾巴在斗篷下愉快地摆动。
排队时，她观察周围。排队的人有大人有小孩，都穿着不错的衣服，看起来是城里中产以上的人家。她看到几个小孩盯着她看。
不是看耳朵，是看她帽子上的纱帘。
“那个姐姐为什么戴面纱？”一个小男孩问妈妈。
“可能脸上有东西吧。”妈妈低声说，“别盯着看，不礼貌。”
夜夜低下头。面纱。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因为“脸上有东西”才遮住脸。
排到他们时，莉娅点了好几样：水果塔、奶油泡芙、巧克力蛋糕，还有两杯冰镇果汁。
店里没位置了，她们打包带走。莉娅付钱时，夜夜瞥见了货币，银币和铜币。莉娅给了几枚银币，找回一些铜币。
“接下来去哪？”夜夜抱着纸袋问，里面飘出甜点的香味。
“去书店。”莉娅说，“给你买几本书。”
书店在另一条街，门面不大，但很深。书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摆满了书。空气里有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莉娅直接走向一个区域，那里摆着魔法相关的书籍。她挑了几本基础魔法理论书，又选了几本故事书。
夜夜自己逛。她在一个书架前停下，上面摆着历史类书籍。她抽出一本《王国简史》，翻开。
文字她现在已经能读懂了，虽然还有点吃力。书上讲了这个国家的建立、历代国王、重大事件。她快速浏览，想找到关于亚人的信息。
翻到某一页时，她停住了。那一章的标题是：“非人类种族的地位变迁”。
内容大致说，两百年前王国曾有过一段“种族共存期”，但后来因为资源争夺和战争，人类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现在亚人大多生活在边境或特定区域，在城市里很少见，地位也…不高。
“看什么？”莉娅走过来。
夜夜合上书：“没什么，随便看看。”
莉娅看了一眼书名，没说什么。她拿过书，一起结了账。
从书店出来，已经快中午了。莉娅带夜夜去了一家餐馆，二楼有靠窗的包厢。点完菜后，侍者关上门，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夜夜终于能摘下帽子。她甩了甩头，耳朵抖了抖，被压了半天的毛重新蓬松起来。
“累吗？”莉娅问，递给她一杯水。
“不累。”夜夜喝水，“就是帽子有点闷。”
“下午就不用戴了。”莉娅说，“我们直接坐马车回去。”
菜上来了。烤鸡，蔬菜，土豆泥，还有刚烤好的面包。夜夜吃得很香，外面的食物和宅邸里的味道不太一样，更有烟火气。
吃到一半时，楼下传来喧闹声。夜夜看向窗外，街道上聚集了一群人。
“下面怎么了？”她问。
莉娅也看了一眼：“没什么，可能是街头表演。”
但喧闹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叫骂。夜夜竖起耳朵听，隐约听到“亚人”“滚出去”之类的词。
她看向莉娅。大小姐的表情没变，但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继续吃。”莉娅说，“和我们无关。”
夜夜低头继续吃，但注意力还在楼下。她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它偷了我的钱包！我亲眼看见的！”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更年轻，带着哭腔：“我没有！我只是路过！”
“去看看。”莉娅突然说，站起身。
夜夜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楼下餐馆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人群中央，一个猫娘少女正坐在地上，耳朵向后倒，尾巴炸毛。她看起来和夜夜差不多大，棕色毛发，衣服很旧，有几个破洞。
一个胖女人正指着她骂：“就是你！刚才只有你靠近我！”
“我真的没有…”猫娘小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夜夜看向莉娅。大小姐的表情很平静，但夜夜看到她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银币，弹了出去。
银币划出弧线，落在那胖女人脚边。
“你的钱包里有多少钱？”莉娅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
人群安静下来。胖女人转头看到莉娅，愣了一下。
贵族打扮的人在这个街区不常见。
“五、五枚铜币。”胖女人说。
莉娅又拿出一枚银币：“这里值十枚铜币。拿着，离开。”
胖女人眼睛亮了，赶紧捡起两枚银币，嘴里嘟囔着“算我倒霉”，挤出人群走了。
人群渐渐散开。猫娘还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莉娅，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警惕。
“起来。”莉娅说。
猫娘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她的动作很轻，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你没偷东西，对吧。”莉娅说，不是疑问句。
猫娘摇头，耳朵抖了抖。
莉娅又拿出一枚银币：“拿去，买点吃的。以后小心点。”
猫娘盯着那枚银币，没接。她看看莉娅，又看看夜夜，最后小声说：“谢谢您，但…我不能要。”
“为什么？”
“妈妈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钱。”猫娘说，尾巴不安地摆动，“而且…您为什么帮我？”
莉娅沉默了几秒：“因为我心情好。”
她把银币塞进猫娘手里，然后转身：“走了，夜夜。”
夜夜赶紧跟上。走了几步，她回头看。猫娘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银币，看着她们的背影。
回马车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上车后，莉娅拉上窗帘，车厢里暗下来。
“小姐。”夜夜小声开口。
“嗯？”
“您经常这样帮人吗？”
“不经常。”莉娅靠进座椅，“看情况。”
“那为什么帮她？”
莉娅转头看向她。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昏暗车厢里显得很深。
“因为她让我想起一个人。”莉娅说，“一个…没能帮到的人。”
夜夜想问是谁，但莉娅已经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马车启动，往宅邸方向驶去。夜夜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街景后退。
她想起那个猫娘少女炸毛的尾巴，想起她警惕的眼神，想起她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钱”。
在这个世界，亚人过得不容易。而她，因为遇到莉娅，算是幸运的吗？
夜夜放下窗帘，看向身边的莉娅。大小姐闭着眼，银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她不知道答案。
马车驶回林荫道，宅邸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回到房间时，天还没黑。
“今天到此为止。”莉娅说，摘下帽子，“去洗澡换衣服，晚饭前休息。”
夜夜点头。她回到自己房间，脱掉帽子、斗篷、外衣。站在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白毛，兽耳，琥珀金眼睛，颈间的项圈。
外面世界的猫娘没有项圈，但她有破衣服和警惕的眼神。
她有项圈，但有柔软的衣服和温暖的床。
哪个更好？
怎么样能两个都要呢……
夜夜不知道。她躺到床上，抱着尾巴，盯着天花板。
今天的出门结束了。她收集到了情报，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看到了莉娅的另一面。
但疑问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晚饭的铃声响起。夜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尾巴，走出房间。
走廊另一头，莉娅的房门也开了。两人在走廊中间相遇。
“走吧。”莉娅说，伸出手。
夜夜犹豫了一下，握住那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