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旅店在王都西区，靠近冒险者公会和魔法师塔。地段不算最高档，但干净整洁，住的大多是些有稳定收入的商人、学者，以及……身份特殊的外来者。
马车停在旅店对面的街角。莉娅拉开车厢窗帘一角，观察了一会儿。
“二楼靠窗第三个房间。”莉娅说，“艾琳说他们包了那间房，作为临时联络点。”
夜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窗户关着，窗帘半掩，看不清里面。
“直接上去？”夜夜问。
“嗯。”莉娅放下窗帘，“记住我交代的。少说话，多观察。如果我问‘你觉得呢’，你可以回答。其他时候，微笑就好。”
“明白。”夜夜深吸一口气。
两人下了马车。夜夜今天穿了那套深蓝色外出服，戴了有纱帘的帽子遮住耳朵，尾巴也用斗篷遮了大半。但白毛和金色眼睛遮不住，只能尽量低头。
走进旅店大厅，柜台后的老板看了她们一眼，视线在夜夜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恭敬地向莉娅行礼。
“温斯特小姐，您来了。那几位客人在楼上等。”
“带路。”莉娅说。
老板亲自带她们上楼。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夜夜的心跳随着脚步声加快。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老板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门开了。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靠墙的床铺收拾得很整齐。窗边站着三个人。
夜夜第一眼看到的是中间那位，年长的男性雪狐族，灰白色毛发，金色眼睛，穿着深色皮毛镶边的长袍。他看起来五十多岁，但雪狐族寿命长，实际年龄可能更大。耳朵直立，尾巴沉稳地垂着。
左边是个年轻女性，银灰色毛发，琥珀色眼睛，穿着轻便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把短剑。她盯着夜夜，眼睛瞪得很大。
右边是个中年男性，棕色毛发，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莉娅·温斯特小姐。”年长雪狐开口，声音沉稳，“感谢您前来。我是霜爪氏族的苍须长老。”
“苍须长老。”莉娅微微点头，“这位是夜夜。”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夜夜身上。
年轻女性雪狐上前一步，想靠近，但苍须长老抬手阻止。
“请坐。”苍须说。
众人落座。莉娅和夜夜坐一边，三位雪狐坐对面。气氛有点僵。
“我们直入主题。”苍须看着夜夜，“孩子，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族群的？”
夜夜看了莉娅一眼。莉娅微微点头。
“我不记得了。”夜夜说，“我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人类世界。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失忆？”年轻女性雪狐皱眉，“常见于被捕获的族人。那些捕奴队会用药物或魔法抹除记忆。”
“有可能。”夜夜说。
苍须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吊坠，形状像一片雪花。
“孩子，看着这个。”苍须说，“集中精神。”
夜夜看向吊坠。水晶开始发光，散发出柔和的寒意。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玛娜在回应，凉意从胸口涌出。
吊坠的光芒变得更亮。
“冰玛娜亲和力极强。”苍须点头，“确实是纯血雪狐族，而且…是罕见的白化变种。”
他收起吊坠，看向莉娅：“温斯特小姐，请问您是如何遇到夜夜的？”
“拍卖会。”莉娅平静地说，“她从捕奴队手里被拍卖，我买下了她。”
“买下。”苍须重复这个词，“所以她是您的…奴隶？”
“曾经是。”莉娅说，“现在是受庇护者。我教她魔法，给她教育，保护她安全。”
年轻女性雪狐忍不住开口：“但她是我们的族人！她应该回到族群！”
“回到族群做什么？”莉娅看向她，“继续被人类抓捕？还是被当作‘祥瑞’供起来？”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
“冷静，银雪。”苍须对年轻女性说，然后看向莉娅，“温斯特小姐，我们感谢您保护了我们的族人。但您说得对，我们需要说明白，我们希望夜夜回去的原因。”
他顿了顿。
“雪狐族的白化种，在族内被称为‘雪之圣女’或‘冬之指引’。传说她们拥有纯净的冰玛娜和预知能力，能指引族群度过危机。每隔几代才会出现一位。”
夜夜耳朵抖了抖。圣女？预知能力？她可没有。
“现在族群面临危机。”苍须继续说，“北境的寒冬一年比一年严酷，魔力之源‘永冻核心’正在减弱。长老会认为，只有找到这一代的‘雪之圣女’，才能找到解决方法。”
“所以你们需要她。”莉娅说，“不是为了她好，是为了族群利益。”
“这是互利的。”苍须说，“夜夜回到族群，会得到最高的尊重和最好的照顾。她将拥有地位、权力、族人的爱戴。这比在人类世界当一个…受庇护者要好得多。”
莉娅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你们怎么保证她的安全？怎么保证她不是被当作工具利用？怎么保证她…真的愿意待在那里？”
“我们以霜爪氏族的荣誉保证。”苍须郑重地说，“至于她是否愿意…那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夜夜。
莉娅转向她：“夜夜，你觉得呢？”
夜夜脑子飞速运转。
族人的说辞有吸引力，地位、权力、归属感。但也有疑点：预知能力她根本没有，回去会不会露馅？“圣女”听着好听，是不是要承担重大责任？还有那个“永冻核心”问题，听起来就很麻烦。
最重要的是…
她看向莉娅。大小姐表面平静，但夜夜看到她桌下的手轻轻握紧了。
“我想问几个问题。”夜夜开口。
“请问。”苍须说。
“第一，如果我回去，具体要做什么？每天在祭坛祈祷？还是有别的任务？”
“初期需要接受传承仪式，唤醒你体内的潜藏能力。”苍须说，“之后，长老会会指导你如何感应‘永冻核心’，寻找修复方法。这不是轻松的工作，但意义重大。”
“第二，如果我拒绝回去，你们会怎么做？强迫我？还是放弃？”
苍须沉默了几秒。
“我们不会强迫。”他说，“但我们会持续劝说。因为你的存在，对族群太重要了。”
“第三，”夜夜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想暂时不回去，但愿意以其他方式帮助族群呢？比如，我在人类世界调查‘永冻核心’衰弱的原因，或者寻找解决方案？”
三位雪狐族交换了眼神。
“这…”苍须皱眉，“‘永冻核心’在雪原深处，远离人类世界。你在这里能做什么？”
“我可以学习魔法知识。”夜夜说，“人类世界有很多古老的魔法文献、炼金术研究。也许能找到线索。而且…”她看了莉娅一眼，“我有最好的老师。”
莉娅的嘴角微微上扬。
银雪忍不住说：“但你是圣女！你应该和族人在一起！”
“我只是个白化种雪狐。”夜夜说，“至于‘圣女’的能力，我还没有觉醒。就算现在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我先在这里学习成长，等真正有能力了，再回去帮助族人。”
这个逻辑很合理。苍须思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