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内的一个书房里，凛奈正坐在桐生院正嗣生前常坐的位置上，正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桌子被慢慢堆满。
凛奈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小本子，正是一本土地登记簿副本（地产证），登记的是一处涩谷区松涛的小型庭院住宅的地皮。对应的土地建筑登记簿（房产证）也紧挨着摆放，像这样的小本子，现在桌子上铺的到处都是，每一本都至少象征着一所房子和其所占的地皮。
凛奈又粗略翻看了一下，除了小本子之外，还有一堆代表着拥有上市公司股票的证券公司账户记录以及股东名册。信托契约书也占了桌子一大块地方，海内外的银行账户证明实在没地方放了，只能暂时先和债权证明一起堆放在地上。
“大小姐，证书类的资产已经全部在这了。别邸金库的现金储备和黄金储备需要拿出来吗？不过这可能得花些时间…”
“别，不用了…我们就没有清单什么的吗？？怎么全是实物？”
凛奈现在知道为什么榊原淳会有些迟疑了，原来把资产全部拿出来有着物理意义上的麻烦…
“因为家主大人财富扩充的速度过快，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梳理…”
其实是很多资金来源不便
“也就是说，我们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吗？”
“呃…现有可流动资金还是知道的，海内外所有账户上的资金加起来，现在立刻可以动用的金额总额大概为 38亿日元。如果继续动用信托资金，在出售部分公司散股，能调动的金额可以再加 16亿日元，不过需要等待一周。”
听到这个数字，凛奈前世普通人的灵魂正在颤抖着。但理性告诉自己，这对于一个豪门来说只是一个合理范围内的数字。而且，流动资金通常只占总资产的 5%左右，真正值钱的，还得是面前桌子上的这些形形色色的文件。
凛奈翻找了一下，抽出现在所在的这个别邸的土地登记簿副本，刚看了一眼，嘴角就抽了一下。
啊啊，361坪，这太夸张了吧喂！田园调布是高级住宅区吧，这是要在里面建个公园吗？
按耐下心中吐槽的欲望，凛奈继续翻看下去。这处田园调布的桐生院家别邸土地面积约为 361坪（约 1188 m²）。两层主宅加附属茶室约为 135坪（约 450m²），外观为昭和初期洋风建筑。庭院部分（含游式园林，竹林，池塘）又占了 210坪（约 700m²）。
看完，凛奈小心翼翼地合上，又轻轻放回了原位。按照 1989年泡沫还没炸的地价来算，加上其上面的建筑，这处别邸至少价值 50亿日元！就这么一个小本子，就已经比所有流动资金的价值加起来都多了。
“淳，我们太有钱了你知道吗？这放隔壁家是要被抄家的。”
凛奈忽然认真地说道。
隔壁？华国吗？在华国为什么会被抄家？他们自己不也有吗？
榊原淳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认真回答大小姐的玩笑话。
“好，那我们就趁现在来整理一下吧！”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凛奈和榊原淳忙前忙后差不多整理了一个小时，这才给桐生院家全部的资产列出一个清单来。
首先，是住宅用不动产。东京都范围内拥有 17套住宅及其宅地，京都包括主宅在内有三套，镰仓、箱根分别有一栋度假用别墅。
然后是商业不动产。新宿三丁目的一栋 10层楼房，目前是用来出租；涩谷道玄坂也有两栋出租楼，但没新宿的大。大阪梅田的商业楼还有两层楼的产权，但收益相对较少，也不怎么值钱。
之后便是土地了。泡沫时代的社会上层似乎流行把土地当礼物送出去，作为这个时期的最优质资产，土地作为礼物被大部分人认为是“最有诚意”的礼物。桐生院正嗣作为主计局局长，求着他办事的人能从皇居排到东京塔，所以他收到的大大小小的地产将近有四十多片！其中最偏僻的地都是在台东区。
但土地住宅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真正出问题的还在于桐生院家持有的股份上面。其余杂七杂八的公司股份先不看它，关键在于桐生院家在住友银行、富士银行、第一劝业银行都持有一定量的股份，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为桐生院家在股东大会上保有一个席位。
这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桐生院正嗣真的查出点什么，桐生院家是完全有能力在股东大会上把事给捅出来的。先不说桐生院正嗣有没有动机这么做，但是只要有这个可能，就能逼得后面的人冒着巨大风险出手了。
也是呢，6.4兆日元的坏账呢…真被别人拿到把柄，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淳，你也看出来了吧？父亲的死很有可能与这几个银行有关。而且我们现在的实力并不允许我们拥有这么庞大的资产。”
榊原淳当然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当初桐生院正嗣死亡的消息刚被确认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这方面的问题。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开口，更何况是对桐生院家唯一剩下的凛奈说，这不简直就像是在劝刚刚死了父亲的少女变卖自己家产嘛！
不过现在由凛奈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榊原淳立即顺着凛奈的意思说下去：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暂时抛售部分资产？”
“对，不仅要卖掉，还要卖掉大部分的资产。最好是让别人看到我们突然破产了，不得不变卖大部分家产一样，越惨越好的那种！”
凛奈看着手中文件，迅速地整理思路。“目前已知的情况是，父亲是因为调查了某个敏感的案件而遭到暗害，虽然父亲已然身死，但仍有余力的桐生院家依旧有能力威胁到幕后之人，想来他们不会介意继续出力处理掉我们这些余党。幕后势力有能力杀死身为华族且兼任贵族院议员的父亲，能量自然不可小觑，起码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抵挡的，不能硬抗，应避其锋芒。所以，既然他们很有可能会出手，我们还不如自己主动进行无害化，将损失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努力淡化我们的存在感…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保留住家族的精华部分，日后就还有希望……”
大小姐这是被夺舍了吗？
看着侃侃而谈的凛奈，榊原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原本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哪去了？难道说以前都是装的？
“你有没有在听？”看到榊原淳有些神游天外的意思，凛奈略有些不满。前世她就最讨厌那些两眼空空，只会点头的下属了，自己讲了一大堆到头来一问什么都没听进去。
“抱歉，小姐。是我走神了，还请您继续。”
榊原淳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管大小姐发生了什么变化，自己只要尽力辅佐就好，何况大小姐说的很多方面本来就是他打算做的。不过他也生出了考较的意思：如果说现在这才是大小姐的真正面貌，那自己也有必要考验一下大小姐的真实水平。他看着凛奈，正色道：
“关于我们有哪些要必需舍弃的资产，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嗯，我先说一下我的大致思路，你记一下。”
榊原淳立即拿出一个小本。
凛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神扫过桌上散落的文件。
“第一，住宅不动产。”凛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东京都内的十七套，除了我们现在所处的田园调布别邸，其余十六套全部挂牌出售。京都的主宅当然是保留的，另外的两套保留一套用来接待客人，另一套卖掉。镰仓和箱根的度假别墅…位置都很好，但太显眼了，也卖掉。动作要快，价格可以比市场价低5%到10%，务必造成急于套现的假象。唔...等等，最好是找华族的买家，我们桐生院家也算是老牌华族了，想必在华族圈子内也有不少人不愿意看到我们就此消亡，你在出售时最高可以给他们优惠40%，交好这些华族总没有坏处，就当是一步闲棋吧。”
住宅不动产在这时属于优质资产，在泡沫未破裂的时代，拥有住宅的数量可以作为实力强弱的参考内容之一。凛奈出售大量住宅不动产在外界看来跟自残差不多，是很有效的对自身进行“无害化”处理的途径。而且凛奈知道泡沫破裂后这些不动产的贬值速度有多快，现在抛售房产已经属于“高抛”了，便宜40%都有得赚的，就这那些买家还得念她的人情呢。
榊原淳迅速在小本子上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是，大小姐。京都保留哪一套？”
“离二条城近的那套吧，小一点没关系，主要是方便。”凛奈略作思考，“镰仓和箱根的买家，优先找当地富商，让他们觉得捡了便宜，我们也能更快脱手。”
“明白。”榊原淳点头。
“第二，商业不动产。”凛奈拿起新宿那栋出租楼的资料，“新宿三丁目的十层楼，是我们手上最值钱的商业资产之一，也是块大肥肉。但正因为值钱，盯着的人肯定多。卖掉它动静太大，反而容易暴露我们的真实意图。继续持有，正常收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至于涩谷道玄坂那两栋小楼…”她顿了顿，“位置不错，收益稳定，但体量不大，卖掉吧，理由就是‘急需现金周转’。”
“大阪梅田那两层产权呢？”榊原淳问。
“鸡肋。”凛奈撇撇嘴，“收益少，打理起来还麻烦，估计是父亲当年随手收的人情。找个靠谱的中介，也处理掉，价格不用太计较，尽快出手就行。”
“之后是银行的股份。住友银行、富士银行、第一劝业银行的所有股份都需要抛售，桐生院家将彻底退出这几家银行的董事会。“
榊原淳听着连连点头。他知道桐生院正嗣的死和这几家银行有关，将桐生院家所持有的股份全部出售，无疑是相当于双手把能威胁到对方的刀奉上。在这个时期，这个举动无疑是非常明智的。
“我明白了。相信有不少其他股东会对我们手里的股权感兴趣的。”
还有一点榊原淳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抛售股权还是在及时止损，等住专的事爆出来后，那些股权就变成废纸了。
凛奈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了。怎么思考了这么点时间就会累啊？原主是没怎么用过脑子吗？
“暂时就先这样吧。具体的操作你来把关就好，我还得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别人相信我们要破产了呢…”
“好的。那我就先去处理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让葵来叫我就好…”
榊原淳正说着，身上的传呼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传呼机上正显示着数字：1090（谐音とうきゅう，意为“冻结”）
“大小姐，我们有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