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们有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那句话落下时，书房里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瞬。
整理了半天文件、已经有些疲惫的凛奈原本半瘫在椅子上，听到这句却瞬间清醒，猛地抬头：“被冻结？哪一家？”
榊原淳盯着传呼机屏幕，声音压得极低：“三菱银行……以及住友银行的账户。”
刹那间，凛奈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三菱银行，财阀系里最强势、最保守、与政府关系最深的巨头。
住友银行，有住友财阀撑腰，底蕴深厚，在泡沫经济里依旧是随手能掀起风浪的巨兽。
这两家银行——突然同时冻结桐生院家的账户？
不可能是偶然。
凛奈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慢、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穿越者，但这个肉体是高中的少女，身体本能上会紧张，可她前世的经验和灵魂的成熟，让她得以迅速冷静下来。
“冻结……是什么时间？”
“十分钟前。”榊原淳握着传呼机，指节微微泛白。“通知是直接发给银行专属客户经理的，但由于事关重大，他花了些时间确认后才上报。”
“具体理由呢？银行总不会说‘我心情不好想冻结你们家账户’吧？”
榊原淳摇头：“理由是‘账户异常资金流动，正在进行内部审查’，属于非常模糊、但又完全站得住脚的冻结理由。”
凛奈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一点温度也没有：“‘内部审查’……他们的措辞真是永远这么方便。”
榊原点头，语气沉重：“大小姐，我担心这次不是银行自己的意思。”
“当然不是。”凛奈毫不犹豫地回应。
如果是其中一家冻结，那也许还能用“银行自身的风控操作”解释。
可三菱和住友——
两条互相牵制、互不对付的巨龙，竟然同一时间发动动作？
这不是警告。
这是“我们已经动手了”的宣告。
凛奈脑中迅速拼接着前世金融危机的经验、以及刚才整理出的桐生院家资产结构。
父亲被杀。
桐生院家在住友与第一劝业银行都有股份。
父亲曾接触过大额坏账的秘密。
敌人动手的目的，是彻底抹消“桐生院家”这个潜在威胁。
——现在，对方终于伸出第二只手了。
真的是，竟然要对一个还没上高中的少女赶尽杀绝吗？连让我们示弱求饶的机会都不愿给？
凛奈很不淑女地啧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
榊原试探性问：“大小姐，我们、我们要不要立刻联系律师？或者——”
“不需要。”凛奈抬手打断他。
她呼出一口浊气，神色转冷。
榊原忍不住皱眉：“不需要？但三菱和住友的银行账户资金加起来就有十八亿日元，如果不能及时解冻——”
“淳。”凛奈转头看向他，眼神明亮而锋利，“你难道不觉得，这反而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机会……？你是说......”
榊原微微皱眉，思索着凛奈话中的含义。
凛奈站起身，缓缓绕过桌子，来到堆满资产文件的书桌前。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那堆房产证和股权文件。
“我们现在要主动制造‘桐生院家因财务危机被迫抛售资产’的假象，对吧？”
“是的。”
“那么——如果一家华族豪门突然抛售几十套不动产、上百亿资产，你觉得外界会相信吗？”
“……”榊原眉头紧皱。
他当然知道，外界一定会怀疑。
桐生院家背后可是财政省主计局局长的力量，即便父亲去世，也不可能突然陷入严重危机。
可如果——
凛奈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们‘突然出现银行账户被冻结’这种极具爆炸性的新闻呢？”
榊原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冻结账户是什么概念？
在泡沫经济的巅峰，对一家贵族家族来说，这意味着：
银行怀疑他们资金异常。
财务状况出现断层。
可能存在重大坏账。
而且是三菱与住友——日本最强势的两家银行。
这几乎相当于宣布：“桐生院家出事了。”
榊原喉结动了动，反应过来：“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利用冻结账户，作为‘我们突然陷入财务危机’的理由？”
“正是。”凛奈轻轻点头。
“让外界觉得桐生院家不是‘主动出售资产’，而是‘被迫套现’。”
“让敌人觉得我们财务体系内部真的出现严重问题，出现了坏账。”
“更让他们相信，我们已经没能力再反击。”
她一字一句，语调冷静又坚定。
榊原深吸一口气：“……这确实是绝佳的掩护。”
“而且，”凛奈继续说，“既然我们已经确认敌人出手了，那么敌人一定会盯住我们之后的动向。如果我们像正常富豪一样卖资产，他们一定会怀疑。”
“但如果是‘银行冻结+急于套现’——”
“谁会怀疑一个快要爆发资金断裂危机的豪门会做什么？”
她说完，轻轻挑眉：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势把戏演得更逼真一些。”
榊原沉默了几秒，忽然失笑：“大小姐……您真的变了很多。”
凛奈看着榊原的眼睛，看出了些许怀疑的神色。看了那些文件她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讴歌青春的喜剧剧本，凛奈感觉敌人简直无处不在，话说这个世界的华族是不是不怎么受人待见啊。
到了这个时候，凛奈已经没多少余裕去扮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了，只好想办法让管家先生快点接受独裁女王版的大小姐了。
她叹了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忧郁：“淳，现在的我已经失去父母的庇护了哦？如果我再跟以前一样的话，很快就要去跟父母团聚了吧？”
榊原神色有些动容，随即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看到榊原的神情，凛奈内心窃喜，表面上则不露声色。
榊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会想的更多。凛奈说出这种似乎别有深意的话，他就会自己去脑补的...
凛奈不去管他，继续说着正事。她指了指传呼机：“我们先去确认银行的具体冻结范围吧。你马上联系三菱的专属经理，我联系住友的。我们要知道账户到底被冻结了多少、冻结理由是否一致、冻结的权限是否来自总行。”
“如果来自支行，是小动作。
如果来自本部，那——”
“两只巨龙已经把爪子伸到我们头上了。”
榊原也明白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跟上凛奈的思路点头：“那大小姐的判断……幕后势力，是不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银行派系？”
“不一定。”凛奈摇摇头。
她的眼神沉了下去。
“但能同时推动三菱与住友这种巨头，在短时间内对一个贵族家族采取冻结措施的人……”
“或者说是组织吗……？”
凛奈已经隐隐有些猜测，要知道现在可是 1989年了，经济的泡沫越吹越大，来到了顶峰，破裂随时都会到来。政府当然有所察觉，但也只能尽力延缓罢了，现在桐生院家很有可能就是被误伤到的。
“不过没关系。”凛奈轻轻呼一口气，“敌人越强，我们越要装得弱，优先避免正面交锋。”
她转身：“我们走，去会会银行吧。”
榊原：“是！”
两人离开书房时，堆满桌子的文件在昏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