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田园调布别邸在柔和的光线中逐渐亮起来。凛奈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木材的淡香。天花板上的木纹在晨光中显得线条分明，转而变成了淡金色，像是给天花板挂上了一层暗金的纹路。
卧室的布局考究但克制，榉木书柜、低矮的和式床铺、角落的生花、手工制的和纸灯具，都呈现出一种朴素的贵气。光线透过格子状的纸窗洒进来，在榻榻米上形成均匀的明暗边界。
窗外是冬季的庭院。池水在寒意中泛着细微的光，枯山水的纹路清晰可见，枫树的枝枯静静交错。整体构图自然而平衡，如同一幅静置在空气中的屏风画。
这才穿越第一天早上，凛奈就已经感觉完全适应了，记忆完全融合，简直就像她本来就应该是桐生院凛奈这个人一样。凛奈都有些怀疑，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是穿越，而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什么的…
不过没差啦，穿越也好觉醒记忆也好，反正现在我就是我。
凛奈对这些问题一向都看得很开。
换好衣服，推门走入走廊。
走廊的漆木地板被擦得透亮，墙面挂着桐生院家收藏的几幅古典书画。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熏香，应是女仆早上特意换过的薰物。
餐厅里已经摆着日式早餐，葵在餐桌旁侍立着。
“晨安，大小姐。”
葵面带微笑向凛奈问候，同时自然地拉开餐椅，供凛奈就坐。
“嗯，晨安，葵。今天的早餐是什么？”
凛奈一边走到餐桌旁就坐，一边询问到。
“本日的朝食为新潟佐渡产越光米、北海道日高昆布与枕崎本枯鰹节的味噌汤，烤釧路真鲑，搭配京都千枚渍、淡路岛玉子烧，以及爱知渥美半岛海苔，最后以静冈挂川深蒸煎茶奉上。”
烤得恰到好处的鲑鱼、柔软的山药泥、味噌香气轻淡的汤、配菜排列整齐。餐具似乎也大有讲究，不过凛奈几乎看不出哪个是名家之作，哪个又是古代文物。
凛奈坐下，静静地开始用餐。
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静静地感受着食材的鲜美在口中散开来，轻轻咽下后，再接上下一口。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细致，仿佛是提前演练过一般自然。
前世的工作虽然薪资不少，但她从来没有时间能像现在这样慢悠悠地吃一顿早饭，一般都是便利店的饭团对付两口就赶去工作了。
现在的情况看似很危急，其实有危险的不是凛奈本人，而是桐生院这个家名。如果凛奈真的只想活命的话，她大可以真的变卖所有资产跑去国外，享受富贵生活去，绝对不会有人拦她。
但凛奈不想逃，反之，她还想更进一步。她要凭借着桐生院家原有的财富作为本金，加上知晓未来几十年走向的记忆，以及在金融界摸爬滚打十余年的经验，积累更多的财富、更强的实力、更雄厚的资本！因此，桐生院家家名也是她的重要工具之一，她要保住它。
她凛奈，是要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女人啊！！
最后一口鲑鱼吃完了，又喝了口煎茶，凛奈双手合十，说了句“多谢款待。”，同时不动声色地按耐下脑中的中二小剧场。
这顿早饭吃了半个小时，大满足(˘▽˘)っ️～现在去办正事吧～
看了看时间，呃，好像迟到了。
来到了书房，果不其然，榊原淳已在书房等候。
榊原站在桌前，文件与笔记本已经摆好。
“大小姐。”他轻轻鞠躬，“今天起，我们将正式展开第一阶段的布置。我已按您的思路整理成完整方案。”
不，老板怎么会犯错呢？分明是你太早到了吧？榊原君？不过要本大小姐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啦～
“开始吧。”凛奈丝毫没有迟到的自觉，落座，取出小皮本，语气平淡。
榊原不会想到自家大小姐内心其实是个雌小鬼，语气恭敬，将本子翻到第一页：“首先是现金流的调整。因为账户被冻结这一事实银行内部已知，外界也会渐渐听说。要让他们相信桐生院家出现了‘流动性压力’，首要操作是——延后所有非关键性付款。”
他把清单放在凛奈面前，上面整齐列着几十项日常支出：
别邸（除了本家以外的所有住宅都可以算是别邸）的外包保养、庭园修剪、艺术收藏的例行保养、陈设采购、长期合作商家的定期账款……
榊原继续道：“这些支出我们通常按月或按季度支付。只要向供应商提出‘内部资金调度不顺，需要顺延账期’——一次即可。”
凛奈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在本上记下：“这样会成为银行观察家族现金流状况时的第一层信号。”
榊原点头：“是。尤其是与我们合作多年的供应商，如果收到推迟付款的通知，一定会向自己的主管提起，而主管也会向金融圈熟悉的人侧面询问。”
这是日本传统商业圈常见的“风向外流”路线，无需明说，也无需刻意操纵，消息会自然扩散出去。
凛奈点了点头：“继续。”
“第二部分是捐赠活动的冻结。”榊原翻动文件，“桐生院家每年对文化保护、古建修缮、教育基金会都有多项固定捐赠。如果突然以财务重整为由暂停，联系到我们之前放出去的消息，文化界、华族圈都会认为我们在进行内部止损。”
“嗯，针对华族方面的布置有了。”凛奈道。
榊原继续：“第三部分是资产端的动作。我们将从东京与关东地区的房产开始挂牌，从距离核心功能区最远的先行抛售。”
“按照‘优先卖掉不重要资产’的逻辑，价值较高的可以稍缓，到时候再卖给华族。”凛奈接道。
榊原认同：“是。根据市场现状，1989年的东京地价高涨，房产流动性极强。挂牌后三天内，就算不成交，也会成为地产经纪口中的风声来源。”
他指向文件上的一行数字：“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目前在东京都内有十六套住宅需处理，先出售其中估值最低的三套。理由是——‘需要现金周转’，并由我向三家大型不动产公司公开咨询收购方案。”
凛奈用笔轻轻点了点桌面：“现在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一个贵族家族突然迅速卖房……会被视为极度反常。”
“是。”榊原道。“尤其在现阶段日本经济还在继续上涨。我们逆着潮流卖资产，会显得有某种不得已。”
“很好。”凛奈道，“继续。”
榊原翻到下一页：“第四部分是短期存款抽离。我将依照您的计划，将所有本应续存的短期定期存款提前解约，并转移至现金账户，再以内部理由进行拆分。”
凛奈点头：“提前解约短期定期，是最典型的‘急需现金’信号。”
榊原：“对。银行会自动上报内部风控。再加上账户冻结事件，这会构成完整的‘财务异常链’。”
凛奈翻过文件：“下一步是贷款咨询吧？”
榊原确认道：“是。第五部分是最关键的一环——我们要主动向三菱与住友的客户经理咨询‘短期周转贷款’与‘债务重组’的可能性。”
这是泡沫时代的重锤动作。
1989年，日本的企业与家族财团几乎都在增加投资、扩大融资。
主动问贷款的家族不稀奇，但问“债务重组”的贵族家族——极度罕见。
凛奈思索片刻：“会留下记录吗？”
“一定会。”榊原回答得很肯定，“即使经理不会记录成正式文件，但风控系统会显示我们咨询过相关流程。银行内部会将这类咨询视为潜在风险指标。”
“很好。”凛奈写下一行字，“敌人会认为我们开始慌了。”
榊原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往下讲。
“第六部分，是供应链方向的动作。我将以桐生院家的名义，向多家长期合作的高级百货、管理公司、艺术品保养室提出‘暂缓追加委托’的要求，同时主动要求他们‘下调账单额度’。”
华族是讲究脸面的社会，吃穿用度都是必要的开销，当一个家族连生活用品都无法保障时，这对无疑是一个十分明显的讯号。
凛奈合上文件。
整个计划二十余页，层层推进，从现金流、资产端、供应链、捐赠活动、对银行的动作，全是现实中能产生自然风声的路径。
而所有行动，都将在三天内集中执行。
凛奈轻声道：“这么一来——大家就会认为我已经处于严重的资金周转压力中。”
榊原补充：“而且还是‘被迫周转’，不是‘主动调整’。”
凛奈轻轻点头：“敌人想看弱点，我会让他们看到。”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只剩园景中风吹竹叶的声音。
榊原收好文件：“大小姐，所有准备事项我会在今日内开始执行。供应商、捐赠方、不动产公司都会收到对应通知。包括向三菱和住友提出的贷款流程咨询，我会以最快速度完成。”
凛奈：“好。敌人越早收到风声，我们接下来的转移越安全。”
榊原躬身：“请您放心。”
书房的落地窗映出庭院冬日的水光，一切平静无声——也许下一刻就会掀起浪潮。
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