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结束了。总算是达成初步共识了。”
回程的车上,凛奈坐在后排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吐了一口气。
九条家在华族之间的影响力很大,只要他们不带头对桐生院家进行刁难,并隐晦地表示出看好桐生院家的意图,想必那些蠢蠢欲动的华族也会收起小心思,起码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动了,不然就是破坏了华族之间的潜规则。
当然,现在已了解到九条家至少有着两个不同的派系,九条宗正选择与凛奈合作不代表着整个九条家都会支持桐生院家,所以还是不能太过于松懈。好在依宗正之言,他的祖父至少也是中立派。不会对桐生院家抱有多大的恶意。
“大小姐...已经很厉害了呢,不过也请不要太勉强哦?”
坐在前排的葵由衷地称赞着凛奈,却也带着一丝担忧。
在她的视角看来,桐生院正嗣夫妇死后,这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策能力,镇定自若地指挥着风雨飘摇的桐生院家从众人的目光的当中安然而退,并为桐生院家筹划好了退路。她在欣慰之余也有些担忧,原本该去上高中的少女骤然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又是殚精竭虑地处理显眼资产,又是费尽心思拉拢盟友,每每看到凛奈那娇小的身影在不停工作,葵总担心她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撑不住。
“这样的我,让你感到陌生了吗?葵。”
凛奈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问到。
“没有哦,能见到大小姐不一样的一面,我很开心。”葵摇了摇头,嘴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只是在想,大小姐这么幸苦,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您的忙的。”
“嗯...确实有你要做的工作,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关系到整个桐生院家的发展。”
听到凛奈认真的话,葵也郑重起来。
“请问需要交给我完成什么工作呢?在下必不辱使命。”
葵像个死士一样坚决地低下了头,一副决然的样子,搞得凛奈像个在给家臣下什么绝死命令的主公一样。
“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啦,你要是不在我身边了,我可是会非~常伤心的哦?请给我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凛奈盯着葵转过头来的眼睛,说着。
“这个工作就是...做我的秘书。”
“秘书?”
“没错,就是秘书。今后的我们要处理的情报与信息只会越来越多,只靠我和榊原两人是绝对处理不过来的,而某些敏感的文件又不能让外人接触,所以我最信任的你就要作为秘书协助我了。”
听到自己是凛奈最信任的人,葵险些又要发作了,不过她连忙以坚定的意志压下了多余的想法,继续专心地听着凛奈的话。
“作为秘书,你首先要熟悉家族业务,给我起到过滤的作用。在交上来的众多信息中,你首先要全部阅览一遍,分辨出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次要的;并分出哪些是急需处理的,又有哪些是可以稍后处理的;有时候还要筛选掉一些明显错误的信息,或者是没必要上报给我的信息,交给相关的人处理;甚至有时候有紧急情况,你也能第一时间向我传达。作为我的近侍女仆,你是最适合做这份工作的。”
“所以,你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吗?”
“是!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成为配得上您的秘书的。”
葵手平放在膝盖上,郑重地低下了头。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哦~”
凛奈笑着摸了摸葵的头。
“大小姐...”
葵的脸登时就红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
“大小姐,‘枫涧馆’到了。”
车队缓缓停下,司机向凛奈报告。
枫涧馆就是田园调布别邸的名字。说起来这枫涧馆虽然在庭院中有着一颗拥有百年树龄的巨大枫树,但没有“涧”,也就是小溪流之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田园调布可是位于东京都里面,去哪给你找条小溪来啊,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取名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保镖已经上前为凛奈拉开了车门。凛奈看着大门口上那块雕刻着‘枫涧馆’的木牌,想着什么时候在庭院里弄一条小溪来,就算是假的也好。
来到会客厅,榊原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杯红茶,一手托着一本厚厚的文件看着。
察觉到凛奈来了,榊原立刻放下了手中东西,想要站起来迎接凛奈。
“好了好了,你坐着就行。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凛奈说榊原幸苦了真的一点都不为过,平框眼镜眼睛下的眼睛已经有了明显的黑眼圈,就连平时一直是一丝不苟的西服此时都显得有些凌乱了,想来是已经没精力注意这些了吧。
“这算不上幸苦,为大小姐鞠躬尽瘁,只是我的本分罢了。”
榊原还是坚持对凛奈行了一礼。
属下对自己敬重是好事,凛奈也没有再强调什么,直接问到。
“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吧?”
“是的,这是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榊原说着把手中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了凛奈。
凛奈接过便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起来。这可都是日后她反击的资本,可以说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了。
端起葵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放在一旁的咖啡,凛奈对文件逐条进行确认。
桐生院家的不动产被陆续售出后,榊原手中最终汇集出六百一十四亿七千万日元的流动资金。这比凛奈预想的还要多一些,看来这个世界的泡沫确实更加严重了一些。
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一家中型家族重新翻身的巨款,却也是最危险的金额。
放在账面上,太显眼;放在银行里,则会在泡沫破裂的那一刻和无数企业一起沉进泥沼。
它必须被“分解”、被“隐藏”、被“转化”,并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聚合。
处理这笔资金的过程并不简单,反而像是一场安静的战役。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资金的存放地点。九十年代初的日本,银行依旧是经济系统的核心,但系统本身正在悄然摇晃——企业贷款过度膨胀、房地产抵押价值虚高、信托和住专机构的坏账像被掩盖的积雪一样越堆越厚。
若将全部资金存入银行,无疑是把命寄托在即将裂开的堤坝上。
为避免这种情况,榊原按照凛奈的指示,将资金分成多笔、以不同方式悄悄转移。
最难处理的部分,是境外资产。
日本并未禁止个人或企业开设海外账户,只是在巨额资金跨境时必须向外汇管理部门申报。
但申报“并非必须由实质所有者亲自进行”。
在此时代的金融环境下,以信托公司、事业法人、乃至个人投资经理为名义设定账户,再通过多层法人结构将其形成闭环,是合法、常见、而且安全的做法。
于是,六百多亿中的相当大一部分,被分散换成美元与德国马克,分别进入汇丰香港与瑞银东京的国际客户账户中。
这些账户的法律主体是由信托公司代理的“特定目的法人”,而委托人使用的是桐生院家旧日建立、现已几乎无人知晓的“文化保存专项基金”。
名义上看似与桐生院家无关,但所有操作权限都掌握在榊原手里,最终决策由凛奈掌握。
这一部分资金成为桐生院家最隐蔽、也最安全的资产:
在未来的危机中,日元可能剧烈波动,银行可能停止提款,企业可能集体倒下,但境外美元和马克不会。
泡沫破裂后日元升值,这些外币换回日元时将进一步放大购买力。
而敌人若想追查桐生院家的流动资金,也只会看到“资产已被消耗殆尽”——这是凛奈最希望他们看到的。
除了境外资产,另有一部分资金被投入短期国债。
国债本身并非高收益,但其信用背后是日本政府,而不是即将因为不良抵押物而被拖下水的银行。参考凛奈前世,日本政府确实也不会赖账,毕竟那代表着国家信用。
尤其是三个月、六个月、一年期的短期债券,在市场流动性极好,能随时变现而不受限制。
这一部分资金相当于被安放在一个稳定的避风港中:不增值、不贬损,但永远不会消失。
除此之外,还有一笔资金被转换成了现金和“现金等价物”,凛奈选择的是金条。
实体纸币和金条的组合,使得桐生院家拥有了一种在后泡沫时代最强大的力量:
“在市场停摆的时候,仍然能立刻拍板购买任何东西的能力。”
大多数企业在危机时会第一时间去找银行求贷款,求不到便走向破产。
而谁能在第一时间拿出现金,谁就能以极低成本买下他们的资产、员工、技术乃至经营权。
现金会成为最锋利的刀。
至于那部分最具隐蔽性的资金,则经过数个法人转接,被注入两个境外的壳公司。
这些公司名义上与桐生院毫无关系,实际却是未来“影子收购”的主力。
一旦泡沫破裂,日本国内的企业、地皮、不良资产将大规模流入拍卖市场,而境外身份的资金拥有“匿名购买”的优势。
外界只会认为这是某家亚洲投资公司、或某个国际私人资本在收购日本资产,而凛奈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交易记录上。
最后,只有一小部分资金被留在家族的公开账面里。
这是凛奈对外公开的,桐生院家最后的体面。让大家看到桐生院家还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但也侧面说明了——在出售了大量资产后,桐生院家仍然是只有维持日常开支的余力了。
在那些打算“观察桐生院还能撑多久”的目光下,这种贫弱的姿态再自然不过。
到此为止,桐生院家的全部资金已经妥善安排,即使是泡沫破裂也不足为惧。
甚至,这样的资产结构,在泡沫破裂后的几年里,会让桐生院家成为极少数能够以现金逆流而上的力量。
外币将在最混乱的时期换回日元,获得两倍、甚至三倍的实际购买力;
国债将在利率变动中稳步增值;
现金等价物将成为收购优质资产的利器;
境外壳公司则会让桐生院得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迅速建立第一批“隐形子公司”。
而那些被保留下来的零散工厂、物流仓库、小型技术企业,在桐生院的资金介入下,将成为未来桐生院重新构建产业链的籽芽。
当泡沫真正破裂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
有人会被银行抽贷逼入绝境,有人会背负巨额负债而不知所措,有人会错失求救的时机而迅速破产。
但桐生院家不会。
他们会在混乱之中持续低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笔一笔地收回这十年来日本经济里最优质、最核心的资产。
——那将是桐生院家隐藏爪牙的时期,也是凛奈未来重塑家族的起点。
这六百一十四亿日元不是救命的钱,而是准备迎接未来暴风雨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