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一九九一年十月,文化祭前夜。
东京的天空像是破了一个洞,冰冷的秋雨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将歌舞伎町的霓虹灯冲刷得光怪陆离。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只想躲在温暖被窝里的糟糕夜晚。但对于“大东亚兴业”的组长——鲛岛刚(Samejima Go)来说,今晚的雨声格外令人烦躁。
这里是大东亚兴业的事务所,位于新宿区一栋老旧商住楼的顶层。房间里烟雾缭绕,几名纹着身的手下正围着暖炉桌打麻将,粗鲁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鲛岛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仿制的勃朗宁手枪。他最近心情很差。那个叫“桐生集团”的新兴财阀不仅拒绝支付五亿日元的“协力金”,甚至连那个来谈判的眼镜男(榊原)都敢当面威胁他。
“混蛋……”鲛岛啐了一口痰,“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明天……明天我就让人去烧了千叶的那个仓库!让那个小丫头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规矩!”
他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雨声中,似乎混入了一些极其细微、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响。
……
大楼顶层,天台。
六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雨幕中浮现。
他们没有穿传统的夜行衣,而是穿着统一的深灰色战术工装,这种颜色在城市的夜景中比纯黑更难被发现。他们的脸上戴着防毒面具般的战术呼吸器,头上是凯夫拉头盔,脚下踩着静音作战靴。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只有手势在雨中划过。
KSS特别行动队·第一小队(Alpha Team)。
这支队伍的成员并非普通的保镖,而是源田龙造动用私人关系,从警视厅SIT(特殊搜查班)、自卫队空降团甚至法国外籍军团退役人员中挖来的“战争机器”。
队长代号“鬼火”,前陆上自卫队第一空降团士官长。
他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了指通往楼下的铁门。一名队员立刻上前,手中的液压剪无声地咬断了门锁。
没有警报,没有狗叫。
因为早在五分钟前,负责监控大楼线路的黑客小组(由情报部门友情提供)就已经切断了大楼的安保系统和电话线,并用一段虚假的监控画面覆盖了原本的信号。
“行动开始。”
耳机里传来指挥车内源田龙造冰冷的声音。
……
事务所内。
“胡了!国士无双!”
一名小弟兴奋地推倒牌山,大声嚷嚷着要收钱。
突然,原本明亮的日光灯闪烁了两下,接着——
啪!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怎么回事?停电了?”鲛岛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喂!去看看电闸!”
“是,老大。”
一名手下摸索着掏出打火机,走向门口。
就在火苗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如同恶鬼般的黑色防毒面具,正贴在他的脸上。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那是加装了特制消音器的电击枪发射的声音。
那名手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浑身剧烈抽搐着瘫倒在地。
“谁?!”
鲛岛毕竟是老江湖,瞬间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勃朗宁就想开枪。
但在他扣动扳机之前,两个圆柱形的物体滚到了房间中央。
“闪光震撼弹(Flashbang)。”
轰——!!!
刺眼的白光伴随着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
那是地狱般的五秒钟。
现实中的闪光震撼弹可不会像游戏里那样轻飘飘白一下就完事。
鲛岛感觉自己的视网膜被烧穿了,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声,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平衡感。
在这五秒钟里,KSS的队员们如同黑色的闪电般突入。
他们没有使用枪械射击——那是大小姐禁止的“下策”。他们使用的是更原始、但也更高效的武器:伸缩警棍、高压电击器,以及经过无数次实战打磨的关节技。
咔嚓。
一名试图拔刀的若众(小弟)手腕被反向折断,紧接着后颈遭到重击,昏死过去。
砰。
另一名手下被一记标准的军用格斗踢中下颚,牙齿碎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没有废话,没有缠斗。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那是职业军人对街头流氓的降维打击。
当鲛岛终于从眩晕中恢复视力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办公桌上,双手被尼龙扎带死死反绑。
房间里的灯重新亮起。
他的手下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但都还活着——除了几个骨折的倒霉鬼。
六名KSS队员站在周围,手中的战术手电筒如同审讯灯一样聚焦在鲛岛脸上。他们依然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被面具掩盖,冷酷得像是一群机器人。
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源田龙造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风衣,戴着皮手套,缓步走了进来。他没有蒙面,脸上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鲛岛刚。”
源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鲛岛面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初次见面。我是桐生安保的源田。”
“源、源田……?”鲛岛吐出一口血沫,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那个‘新宿的恶鬼’?你……你不是被警察开除了吗?”
“是啊。”源田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托你们这些垃圾的福,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了。”
他将一口烟雾喷在鲛岛脸上。
“我老板说,你想要五亿?”
“我……我是开玩笑的!”鲛岛拼命挣扎,“这是误会!源田大哥!咱们是道上混的,给个面子……”
“面子?”
源田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重重地拍在鲛岛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的面子值多少钱。”
鲛岛颤抖着目光看去。
第一页,是一张他在某地下钱庄签下的巨额借据。
第二页,是他背着上级组织“住吉会”,私吞公款在菲律宾买房的转账记录。
第三页,是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十年前年轻的鲛岛正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往一个汽油桶里灌水泥……
鲛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比刚才被震撼弹炸过还要白。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我有我的渠道。”源田冷冷地说道,“作为前搜查四课的负责人,我的脑子里装满了你们的棺材钉。以前我动不了你,是因为有那层该死的程序正义拦着。但现在……”
他凑近鲛岛,声音压低。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这些东西,我已经复印了三份。一份寄给了警视厅搜查一课,那是为了那桩水泥藏尸案的受害者。一份寄给了国税局,那是为了你逃掉的税。”
源田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最后一份,我已经派人送到了住吉会本家的若头手里。你猜,如果本家知道你私吞了这么多公款,还要引来警方的严打,他们会怎么对你?”
鲛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知道,比起警察,本家的家法才是真正的地狱。
“求求你……源田大哥!不,源田大爷!”鲛岛涕泗横流,拼命用头磕着桌面,“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那个仓库我不碰了!我马上解散组织!我把钱都给你!”
“钱?”
源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
那是他在黑市上搞到的高浓度氰化物,但在鲛岛眼里,那是最后的慈悲。
“我老板是个仁慈的人,她不喜欢看到血流成河。”
源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等着本家的人来,把你切成碎片喂狗。”
“第二,用这个,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了断。我会对外宣布,你是畏罪自杀。这样,至少你的家人不会被本家追杀。”
说完,源田转身向门口走去。
“给你五分钟。”
KSS的队员们也如同退潮般无声地撤离。房间里只剩下鲛岛一个人,面对着那份足以让他死一万次的文件,和那个小小的瓶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淹没这个罪恶的世界。
五分钟后。
KSS指挥车内。
源田龙造摘下耳机,对一直保持通讯的另一端汇报道:
“大小姐,目标已清除。确认死亡。”
电话那头传来凛奈清冷而平静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能听到她正在试穿衣服的布料摩擦声。
“辛苦了。现场清理干净了吗?”
“是的。伪装成了完美的密室自杀。警察来了也查不出破绽。至于那些手下,都被打断了手脚,扔到了几公里外的公园里,他们醒来后什么都不敢说的。”
“很好。”
凛奈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刚刚死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讨厌的苍蝇。
“源田,这是KSS的第一课:我们要的不是杀戮,是秩序。”
“当法律无法维持秩序时,恐惧就是最好的法律。”
“你可以收队了。明天是文化祭,我不希望在学校看到任何不想看到的人。”
“是。祝您文化祭愉快。”
源田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车窗外那栋依然亮着灯的大楼,眼神复杂。
他曾经是为了正义而战的警察,但正义让他一无所有。
现在,他是为了那个少女而战的恶犬,但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收队。”
源田对着对讲机下令。
几辆黑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东京的雨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次日,东京湾,某废弃码头。
雨过天晴。
一辆高级轿车停在码头边。从车上走下来的,是榊原淳。
在他面前,站着几个穿着深色西装、神色阴沉的男人。他们是“住吉会”本家派来的代表。
“榊原先生。”
为首的若头(黑道二把手)微微欠身,态度虽然不卑不亢,但明显带着一丝忌惮。
“关于昨晚大东亚兴业鲛岛刚的事情……我们已经确认了。那是他个人的暴走行为,与本家无关。”
若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榊原。
“这是鲛岛私吞公款的赔偿,以及对贵公司造成的困扰的……慰问金。虽然只有两亿日元,但这代表了我们的诚意。”
这就是黑道的生存法则。强者为尊。
当桐生集团展现出了能在无声无息间抹杀一个分支组织的力量,并掌握了足以动摇本家根基的情报(源田送去的那份文件里,不仅仅有鲛岛的黑料,还隐晦地暗示了KSS掌握更多关于本家的秘密)时,黑道也会选择低头。
榊原淳并没有接那个信封。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
“钱就不必了。桐生家不缺这点钱。”
榊原淳的声音温和,但话语却如刀锋般锐利。
“我家会长只希望各位明白一件事。”
他指了指身后那片繁忙的东京湾。
“这个时代变了。靠收保护费、搞暴力拆迁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桐生集团愿意与各位‘和平共处’。但前提是,各位要学会‘守规矩’。”
“我们的规矩。”
若头的额头渗出了一滴冷汗。他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虽然穿着西装、但站姿如同标枪般的保镖(KSS队员),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公司。这是一个拥有私兵、拥有情报网、甚至比他们更懂暴力的庞然大物。
“……明白了。”若头深深鞠了一躬,“我们会约束手下的。以后,凡是印有‘桐生五环’标志的地方,我们的人会绕道走。”
“那样最好。”
榊原淳转身上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拿出手机,给源田发了一条短信。
【威慑达成。】
……
与此同时,清峰学园。
文化祭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
二年A组的“大正浪漫吃茶店”里,凛奈正端着托盘,为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的客人擦拭桌子。
“啊!真是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
凛奈一脸歉意,甚至想要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客人擦拭。
“没、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那个男学生满脸通红,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大小姐,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真的没关系!桐生院同学!”
“呼……那就好。”凛奈直起身,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露出了一个治愈的微笑。
“请稍等,我马上为您换一杯新的红茶。”
她转身走向后台,步伐轻盈,裙摆飞扬。
在那阳光明媚的校园里,没人知道,就在昨晚,就在这个笑容甜美的少女的一声令下,一个盘踞新宿多年的黑道组织灰飞烟灭。
光明越是璀璨,阴影就越是深邃。
凛奈走进后台的阴影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榊原发来的短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第一只鸡杀了。剩下的猴子,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吧。”
她拿起新的茶杯,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假面,走了出去。
“久等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