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四月，东京。
樱花季的尾声，花瓣如雪般飘落，覆盖了这座在经济寒冬中瑟瑟发抖的城市。
清峰学园的校门口，那一幕奇景已经成为了学生们每日必谈的话题。
每天清晨，那辆黑色的防弹加长轿车都会准时停下。当桐生院凛奈走下车时，她的身后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两名穿着黑色长裙女仆装的侍女。
今天的轮值是“桃（Momo）”与“雪（Yuki）”。
她们并未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甚至连表情都柔和得像是在等待茶会的侍者。然而，当她们静静地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时，方圆十米内仿佛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真空地带。
没有学生敢像以前那样随意靠近，连大声喧哗的人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午休时间，中庭花园。
凛奈坐在长椅上，翻阅着一本关于半导体产业的英文专著。
桃站在她左后方三步远的位置，双手交叠在腹部。她的站姿优雅而松弛，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视线从未固定在某一点，而是像雷达一样，每隔几秒就会极其隐蔽地扫视一遍四周的高点、死角和人群的动向。
“凛奈酱……”
纱季拿着两个炒面面包，有些犹豫地在五米开外停下了脚步。她看着站在凛奈身后的桃，那个女仆明明在笑，但纱季却感到一种被肉食动物盯着的本能恐惧。
“纱季？”凛奈抬起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打破了那层无形的冰壁，“快过来呀，我正好饿了。”
“啊……好！”纱季鼓起勇气跑了过来，坐在凛奈身边，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紧绷着。
“那个……凛奈酱，大家都在传……”纱季小声说道，“说你家的新女仆其实是退役的女子摔跤手……或者是忍者的后代？”
凛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接过面包，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大家想象力真丰富。她们只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管家而已。”
她回头看了一眼桃。
“对吧，桃？”
“是的，大小姐。”桃微微欠身，声音甜美软糯，“我们只是一群擅长做家务和照顾人的普通女仆罢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
几个看起来像是校外人员的中年男人，正在校门口和保安激烈争执。他们穿着廉价的西装，神情憔悴而疯狂，手里举着横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杀人偿命”等字样。
这是近期常见的景象——破产者的抗议。
随着桐生集团通过ASR规则大肆低价收购破产企业，虽然挽救了大部分核心资产和员工，但原来的老板和股东往往会变得一无所有。这些人对凛奈的恨意，比对银行还要深。
“那是……田村建设的前社长？”纱季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听说他家公司上周被你们集团收购了……”
那个男人突然推开了保安，发疯一样冲进了校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庭的凛奈，眼睛瞬间红了。
“桐生院！！！你这个吸血鬼！！！”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嘶吼着向凛奈冲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周围的学生发出了尖叫，四散奔逃。纱季吓得僵在原地，连面包都掉在了地上。
凛奈坐在长椅上，连书都没有合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冲过来的男人，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片飘落的落叶。
因为她知道，他过不来。
当男人距离凛奈还有五米的时候。
原本像雕塑一样静止的桃，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电影里的飞踢。她只是提起那厚重的黑色裙摆，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快得如同鬼魅。
唰。
黑色的裙摆像是一道屏障，瞬间挡在了男人和凛奈之间。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腕一麻。
桃的左手看似轻柔地拂过他的手腕，实则精准地扣住了他的尺神经。
“咔。”
一声脆响。
美工刀落地。
紧接着，桃的右手按住了男人的后颈，借着他冲刺的惯性，轻轻往下一压，同时膝盖极其隐蔽地顶在了他的腹部神经丛上。
“呕——”
男人发出一声干呕，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瞬间瘫软跪地。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桃依然保持着单手按住男人后颈的姿势，脸上挂着那个标准的、无害的职业微笑。她甚至没有弄皱自己的围裙。
“这位先生。”
桃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里是学校。请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随地乱扔垃圾。”
她脚尖轻轻一踢，那把美工刀滑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这时候，原本守在远处的KSS外围安保人员才匆匆赶到，将那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架了出去。
“没事吧？凛奈酱！”纱季惊魂未定地抓住凛奈的手。
“没事。”凛奈拍了拍纱季的手背，安抚道，“只是个失去理智的可怜人罢了。”
她转头看向桃。
“处理得不错。没吓到同学吧？”
“非常抱歉，惊扰了大小姐的午休。”桃退后一步，重新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站姿，“我会反省刚才动作幅度是否过大。”
周围的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以前他们只是觉得凛奈家很有钱，那么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没落千金”的身边，环绕着怎样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
那是绝对的阶级壁垒。
……
放学后，桐生塔。
凛奈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源田龙造的汇报。
“大小姐，今天闯入学校的那个人已经移交警方了。不过……”源田面露难色，“最近这种针对您的个人骚扰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构不成实质威胁，但也像苍蝇一样烦人。”
“这是扩张的代价。”
凛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东京。
随着桐生集团的版图越来越大，敌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比起这些丧家之犬，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凛奈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
“还记得那个‘大东亚兴业’吗？那个被我们清理掉的黑道组织。”
“当然记得。”源田点头。
“住吉会虽然表面上服软了，但据黑田的情报，他们内部有一些激进派，并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骑在头上。他们正在暗中联络海外的势力，似乎想搞点大动作。”
凛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KSS虽然能解决明面上的麻烦，但有些更脏、更隐秘的活，源田你不方便做。”
“您的意思是……”
“瓦尔基里小队，不能只当保镖。”
凛奈看向站在阴影里的桃。
“桃，你以前在克格勃，除了保护要员，还擅长什么？”
桃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但那个笑容里却藏着血腥味。
“渗透、暗杀、制造‘意外’、以及……审讯。”
“很好。”
凛奈将一份名单扔在桌上。
“这是黑田查到的，那几个试图勾结海外杀手、策划报复行动的住吉会激进派干部的名单和常去地点。”
“我不需要你们杀光他们，那样动静太大。”
凛奈走到桃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心脏位置。
“我要你们去做‘幽灵’。”
“潜入他们的家，在他们的枕头边放上一朵黑色的折纸玫瑰。或者在他们情妇的浴室镜子上，用口红写下他们孩子的放学时间。”
“我要让他们活在恐惧里。让他们知道，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割开他们的喉咙。”
“这叫——‘精神恐怖主义’。”
桃的眼睛亮了。这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心理战。
“明白了，主人。今晚，东京会多出几个失眠的人。”
……
一周后，东京某高级俱乐部。
住吉会的一名若头补佐（高级干部），正搂着陪酒女郎喝得烂醉。
他最近一直在策划从菲律宾雇佣枪手袭击桐生凛奈的车队，这让他兴奋不已。
“那个臭娘们……等老子抓到她……”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洗手间，就在他低头洗脸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
他猛地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只有他自己苍白的脸。
但是，在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红色的细线。那是被某种极细的锐器轻轻划过的痕迹——只要再深一毫米，就会割破动脉。
而在洗手台上，放着一张黑色的名片。
上面印着桐生家的五环家纹，背面只有一行字：
【下一次，就没有镜子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俱乐部。
第二天，这名干部主动向本家请辞，连夜逃回了乡下老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踏入东京半步。
类似的事情，在这一周内发生了三起。
没有枪声，没有流血，甚至没有目击者。
但恐慌在东京的地下世界迅速蔓延。
所有人都开始流传一个都市传说：桐生家养了一群看不见的魔女。她们会在深夜降临，审判那些对那个家族心怀不轨的人。
……
松莱阁，茶室。
凛奈正在练习茶道。
桃跪坐在她身旁，正在用一块丝绸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一把陶瓷格斗刺。
“看来效果不错。”凛奈放下茶筅，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最近那些苍蝇少多了。”
“恐惧是最好的镇静剂。”桃微笑着收起武器，把它插回裙摆下的大腿外侧，“主人，经过这次行动，姐妹们的手法更熟练了。我们已经适应了在这个法治社会里，如何‘优雅’地处理垃圾。”
“这就好。”
凛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接下来，我们要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了。”
“东京的地下世界已经安静了，但地上的世界，正如火如荼。”
她拿出一份新的商业计划书。
那是关于“半导体”的。
“美国人正在打压日本的芯片产业。东芝、NEC的日子很难过。但这正好是我们入场抄底的机会。”
“桃，准备一下。下个月，我们要去一趟硅谷。”
“是，主人。”
凛奈看着茶杯中竖起的茶梗。
随着瓦尔基里小队的完全融入，她的安全得到了绝对的保障。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触碰那些真正能决定这个国家未来命运的核心技术了。
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去见一个人。
一个被时代抛弃、却掌握着未来钥匙的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