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起家的索伦斯第一代家主在千年前拉塞尔帝国大王子二王子的权力争夺里提供了最为关键的一把剑。宫殿外两方是甲士的厮杀声;宫殿内金碧辉煌的大殿被暗红的血涂染,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昔日支撑这个国家权力中心殿堂的石柱也被箭矢射皲裂。
两位王子的士兵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最后连王子本人都拔剑刺出。在两兄弟身旁再无一人,他们握紧手中的长剑将自己一生所学的武艺、力气用尽全力劈出:随着两把剑器碰撞在一起,在短暂迸射出耀阳的火花,大王子的剑被砍断,由名为索伦斯铁匠铸造的二王子手中那锋利无比的剑直直将断剑后的大王子头颅砍落。
二王子赢了。他立在原地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举起染着兄弟鲜血的剑。他用护肘抹了抹,看到这柄剑刃依旧锋利无损的宝剑映射出一张胜利者的笑容,他赢了。这是索伦斯家族的第一笔财富。那时候的索伦斯家族有的紧紧只有一夜富有,和被国王倚重的骄傲。自此也开始了这个家族传奇且不可思议的历史。而让索伦斯家族深刻流传于历史的不是荣誉、卑劣、默默无名、最难能可贵的忠诚;这个家族很难用一个简单的名词进行定义——他们“复杂”。
从索伦斯二代开始这个家族的人就突然走向了“歧路”,做出太多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出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人:从国王、公爵,到将军、学者、奴隶、乞丐……
曾经有过一位历史学者试图将包裹在时间谜团的层层历史还原出真相,可很快他就遇到了第一个麻烦——那就是无处不在的索伦斯家族。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历史学者发现许多历史的重大转折点民间流传与官方记载,以及其中最关键的索伦斯家族的人前后矛盾的行为都让历史学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决定改为研究索伦斯这个复杂的家族。他认为,历史如果是一条长河,如果说一些出类拔萃的风云人物能在这里面激起一瞬间的浪花的话,那索伦斯家族就是将自己的独特粘稠血液注入进去,他们深入源头,连成一条红线,贯穿整个历史。透过他们,或许能找到的事实真相。但遗憾的是这位从青年研究到老年的历史学家到死也没将索伦斯家族的事迹整理清楚,最后留下一句著名的:“索伦斯家族做的事就如同撒哈拉沙漠中的沙砾一样多!”后老死去。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在巫师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里索伦斯家族的名字总会被当成睡眠故事讲给小孩听,几乎没有一个巫师小时候没听过索伦斯家族的荒唐和冒险故事!对因吹斯汀学生来说,索伦斯无疑是一个装着各种未知口味的巧克力糖袋子,在拥有神秘的同时还能满足和刺激自己的味蕾,有着无与伦比的强烈吸引力。
《魔法生物奇遇记》这本书的作者说过主角的原型取材自索伦斯家族旁系的一对兄弟。这对兄弟热衷冒险和神秘,其中对幽界生物极为钟情。据说他们探寻各种各样的方式召唤幽界生物,试图了解它们、掌握它们、替代它们。他们把自己的灵魂与血肉和不同的幽界生物交换,体会其中怪物般的玄妙感时,间接导致它们自身暴毙是常态。有的几个还会发生异变,产生出一种病毒,将自己和整个族群覆灭。
这对兄弟在追寻这些疯狂的过程中也顺带有为魔法生物学、幽界生物契约理论做出贡献,更为日后巫师的“侍从”夯定一定基础(因为他们沉迷到将自己不知不觉弄成一个怪物啦)。
爱丽丝震惊于面前这个,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彼此的第一个朋友,还是索伦斯的朋友……这种种冲击砸得她头晕,仿佛被用附着着昏睡咒的魔杖狠狠朝后脑打了一下——这一切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梦吗?”爱丽丝捂住额头,依靠在西斯弗的身上,像是这样就能确定她的真实性,“怎么真的能有这么美妙的事情?”爱丽丝喝了啤酒似的连语气也晕乎乎起来,“算我拜托你,西斯弗,你真的是那个索伦斯——吗?”她瞪大眼睛,期盼的目光里不容许有否定。
“……我该说我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我的天啊!我才不同意呢!你知道有一个索伦斯做朋友是多酷多有意思的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越说越激动,乃至于发出花栗鼠一样的尖叫声,脚也像在跳踢踏舞一样在木地板的火车厢上踢了起来,最后甚至直接用行动替代话语——抱住了她。
西斯弗不适应地扭捏了两下,心里的淡漠掩盖了所有。她不认为身为索伦斯家族有什么特别的,作为家族最后一名成员,还是被“放逐”出来的,又有什么值得说道呢?“没意义……”西斯弗想,“莉莉丝?”
“好了,”爱丽丝咳嗽两声,松开西斯弗以一副特别正经的姿态坐直。拿出一支笔和本子,爱丽丝深呼吸一次,看着西斯弗说:“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她的脑子已经积蓄太多问题,现在变得很重,迫切要得到回答。
西斯弗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沉默一下后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兔子爵士店的水果糖递了其中一颗给她,“你…要吗?”她试着分享。
“当然!”爱丽丝拿过糖,放在手心里瞧了一会儿没吃,“留作纪念的。”她注意到西斯弗不解的目光笑了笑。
“梅林在上,好了,让我们继续吧!”爱丽丝继续把话题往索伦斯家族的故事里引。
西斯弗叹了口气,咀嚼香甜的糖,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你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话…”
“唔…第一个问题:索伦斯的秘宝是真的吗?听说里面宝石都是最低级的铺路石。”
“我不清楚秘库里面那些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秘宝’,但里面的许多东西确实是对其他巫师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宝石……那不过是某个索伦斯对火龙痴迷,于是他就变成了一条火龙,也有了火龙贪婪抢掠的习性。”
“天啊…”爱丽丝惊叹一声,继续记录。
“下一个问题:索伦斯曾经找到过水里生活的长颈鹿,是真的吗?”
“我想你说的那应该普通人世界里一种已经灭绝名为“恐龙”的古生物。倒有过记录有索伦斯对人类世界的那种恐龙感兴趣,于是他就弄了一个‘血脉复苏的培养皿’,把它培育出来了。他把它放进湖里面饲养,还施了一个障眼咒语。不过有些拙劣,有时候会被普通人的相机捕抓到。”
“哇,酷。那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任意门呢?我做过利用这个早上还在家里吃着烤煎饼,下一秒就出现几万英里外的丛林进行探险的梦!”
西斯弗眼里闪过一抹怀念,语气柔和说:“被我弄坏了,在一次和莉莉丝的追逐里……她总想要阻止我看书,不要看那么多书,多陪陪她。于是我就跑了,然后她也追,过程中就弄坏了——在一个飘在天上的岛上弄坏的。而且这个门只能去标记过的地方。”
“真遗憾。”爱丽丝叹息一声随后露出微笑,“不过听起来很值得!”
“值得?”西斯弗不解地看她。
爱丽丝点点头,“因为你说起来好像很怀念开心,所以我觉得那不过是一扇门,但你收获了开心愉快的记忆,这很值得!”
“呃……”西斯弗不太懂她的思路,但自己确实对门的好坏不感兴趣,而和莉莉丝一起玩闹是真的。她现在还在回味那时的欢闹……
两人又接下来聊了许多东西,大多是爱丽丝提问,西斯弗回答,包括但不限于:章鲨、巨人、无头骑士、怪物巴巴雅加……这些雨点般的问题,每一滴都落在恰当需要的青草上。爱丽丝的好奇心肉眼可见的得到满足。整个人变得无比松弛、舒坦。像位在摇椅下晒太阳的老人。
西斯弗觉得她有趣就多看了两眼。第一次和别人聊天感觉还不错。
爱丽丝靠在西斯弗手上躺了好一会儿,消化完那些精神食粮,才重新坐直略带忐忑的看着西斯弗说:“谢谢你,西斯弗,遇到你真的让我很高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西斯弗并不讨厌爱丽丝,甚至在决定她成为自己的朋友后逐渐能接受她了。此刻面对爱丽丝的道谢,西斯弗顿了顿说:“我也是,遇到你很愉快。”
爱丽丝笑了起来,用力抱了抱西斯弗,这让西斯弗不解,“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抱我?和莉莉丝一样,这里的人都这样?”
“哈哈,这是魔法!”爱丽丝意味深长一句。
西斯弗没听懂,还想再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被她打断,“我还有一个问题。”紧张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小脸上。
“什么?”西斯弗皱眉。
爱丽丝深呼吸,“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没有之一:我想知道的是一株叫化形猫猫草的药草。听说这种草化形的猫猫和真正的猫猫没两样(甚至会抓老鼠吃),连繁殖的方式都和猫猫一样!是真的吗?我还听说这种药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索伦斯的秘库里…真的吗?”她目光期盼。
这个问题西斯弗也有印象。因为她没有使用治愈魔法的天赋,就想着制作一个能充当治愈的魔法物品,这样好能在发生疼痛的时候及时疗愈。可治愈魔法实在太需要天赋了,根本无法复制。莉莉丝也没办法,她说可以找一株“猫猫化形草”做替代。
西斯弗仔细回忆了下,说:“我看过记载,上面说和普通的猫没什么两样是真的。可上面也说,化形猫科动物并不是唯一,它有可能是任何东西:狗、鸟、石头、人……”西斯弗被打断。
“人?!”爱丽丝惊叫一声,西斯弗感觉自己耳朵塞了一只报更鸟在报点。可这位女孩早就忘记了腼腆,她瞪圆眼睛,脸凑到西斯弗前兴奋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西斯弗不得不按住她脑袋,把她贴得很近的脸(能感受到鼻息)按回去,好让自己继续说话,“据我看的家族资料里的记载,是真的。严格上来讲它其实也不算是植物,确切说是一种会为了生存而随着环境变化的特殊化形生物;有一次人类在这种生物的栖息地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为了生存它变成了人类,可不凑巧的是它……”西斯弗停顿,不得不再一次把爱丽丝按回去后,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种亲密接触似乎逐渐成为平常……她不太懂这是不是正常的?莉莉丝说只有她能进行进行亲密的触碰,此外的人都是不行的,不正常的。
西斯弗不是个一味听从的孩子,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许多书里面描述两个人感情很好时就会互相拥抱。可爱丽丝和她感情很好吗?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可她总是能抱上来。虽然说不上讨厌到愤怒,可也确实是奇怪……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抱人呢?
“它怎么了?”爱丽丝见她半晌不说话,又凑上去追问起来。
西斯弗又把她脑袋按下去,顿了顿,把那点疑问暂时放在心里某个角落,继续道:“它变成了一个黑人。你要知道,那时候黑人还是被当做奴隶的种族,采着和他们肤色相反的棉花,而这可怜的小家伙每天都在采棉花,时不时还被鞭子抽。”
爱丽丝愣了愣,笑了两声,她的好奇心味蕾被短暂得到满足,思考了下她又问:“那为什么记载它总是以猫的身份出场呢?”
西斯弗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有时候一个物种的发现和命名都是十分草率,研究的人也不是就一定清楚和了解这个物种的全部;研究清楚的,反而多都功利淡然,既然已经有了称呼,只要不是取的太过离谱,产生严重误导性,他们也不在乎这么叫。而之所以猫是现在人对化形草的普遍印象,可能与它出现的次数有关。这个小家伙可能看到了猫这个物种的优势,浑身毛茸茸的,很惹人喜爱不是吗?”西斯弗看着爱丽丝。
“这样啊……”爱丽丝讷讷看着车顶,她有种吃饱后的疲惫,那么多的困惑被得到解答,她的心情就像各种鲜艳的色彩混合在一块,变得复杂的同时还十分充足。她手上的小本子已经记了快整整二十页。
火车正在天上平稳飞翔着平稳,再过不久她们就将到达因吹斯汀。西斯弗打开了车窗,月色流沙似的淌到她的窗前,夜风不断卷起她额头的碎发,她注视着云层外的景色:那是一头头结合了巨人血脉的大型多玛拉犬在两侧奔跑,在月光下它们本就乌黑的毛发格外锃亮。它们不是圣诞老人的麋鹿,它们是这趟列车的保镖。
爱丽丝这时又发出抽泣声,西斯弗不得不转头看去疑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爱哭?
爱丽丝抹着止不住的泪水,呜咽说:“谢谢你西斯弗,真的谢谢你,我就是太高兴了…呜呜,我知道我说过了,还很多次:但你真的要知道,我在你之前……一个朋友也没有……他们都不喜欢我,嫌弃我太瘦弱,话太古怪了!你是第一个,还是、还是索伦斯。我每次入睡都要奶奶讲你家族的故事才行。所以你对我的魅力很大……我很喜欢你,真的……呜呜呜。”
西斯弗对她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对朋友的“责任”、“帮助”,对此她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安抚她。可这却让爱丽丝哭得更凶了。
“谢谢你,你真、真的太好了……呜呜,你是个好朋友,我也会努力跟上你的……呜呜呜。”爱丽丝仿佛找到了压抑多年的宣泄口,在西斯弗怀里愈发大声的哭了出来。
“……”西斯弗把车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