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不是黑暗，不是虚空，是更彻底的“无”。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没有自我边界。
意识像一滴墨，滴进无穷无尽的清水里，不断稀释，扩散，即将归于透明的“无”。
……死了吗？
这个问题本身，都显得绵软无力，缺乏提问的实体支撑。
但某种残存的、或许是编程训练留下的逻辑执念，还在虚无中微弱地闪烁。
想到最后的感觉——视觉的燃烧，腹部的穿透，内脏被拖拽剥离的钝痛，还有那湿粘、缓慢、永无止境的咀嚼声……
应该是死了吧。死得不能再死了。
物理意义上被开膛破肚，被分食，意识被天目点燃……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么，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地府？
冥界？
念头转动得很滞涩。
不对……按照之前那个西幻风格的名字“艾丝翠娅”，以及这世界光怪陆离的科技与超自然混合的基调，人死后，难道不该有什么女神、死神、转生天使之类的东西来接引吗？
最不济，也该有个系统提示音吧？
“叮，您已死亡，灵魂强度-10，是否选择复活点？”
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片稀释一切的虚无。
该死……这个世界，还有那个艾丝翠娅，到底几个意思？
玩我呢？
荒谬感像冰冷的水草，缠绕着那点微弱的意识。
我也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千奇百怪的设定多了去了，但穿越成我这样的……开局被神秘病娇“妻子”差点洗脑，逃跑未遂，然后在大街上被天空中的巨型眼睛“看”到自燃视觉，最后被一群疑似僵尸木偶的生物活生生啃食内脏……
这剧情走向，作者是跟“我”有仇吗？
还是纯粹的心理变态？
就在这自嘲与麻木的思绪漂浮中，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极其微弱地，触碰到了意识的边缘。
饥饿感。
不是胃部的痉挛，那里已经不存在了。而是一种更本质意识层面的“匮乏”和“渴求”。
就像一段失去了载体的代码，依然固执地发出“需要能量”的错误信号。
紧接着，一种极其模糊的存在感开始复苏。
不是身体，我没有四肢百骸的触觉。
更像是一团混沌的、无形的感知，被什么东西“锚定”了。
温热的生命气息。
姑且这么认为吧。
那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突然感知到一小团37度左右的、微微搏动的暖意。
微小，但确实存在。
与这片虚无格格不入，也因此显得格外……清晰？
诱人？
“吱吱……吱吱……”
极其细微的、断续的声音，穿透了虚无的屏障，直接“响”在意识的感知里。
老鼠？
这个认知带着一点微弱的熟悉感，撬动了更多沉淀的碎片——关于原来那个世界，关于阴暗角落，关于这种啮齿类动物特有的、惹人厌又生命力顽强的声响。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那团温热的生命气息。
我的意识……如果可以称之为我的意识的话……不由自主地被那声音和气息吸引。
不是移动，更像是感知的焦距，被强行调整、拉近。
虚无退去了一些。
不是景象恢复，而是感知的维度增加了。
我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团气息——它的躁动不安，它的警惕，它细微的移动带来的温度变化，以及它体内血液流动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潺潺声。
还有……气味。
虽然依旧没有鼻子这个器官，但一股复杂的、混合着污水、陈旧垃圾、某种霉菌、以及独属于小型哺乳动物的微腥体味的信息流，直接灌入了我的感知。
这感觉怪异绝伦。
我不是在听或闻，而是直接接收到了这些信息，仿佛我的意识本身成了一个综合性的传感器。
“吱吱！”
那声音急促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惊惶。
那团温热的气息猛地一缩，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开始快速移动——不是直线，而是左冲右突，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慌乱轨迹。
它在逃？
恐惧感——不是我的，而是从那团气息中逸散出来的、清晰的生物电信号般的恐惧——再次刺激了我的感知。
然后，我“感觉”到了别的。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更原始、更贪婪的“存在感”。
不止一个。
它们从更深连那微小温热气息都似乎不愿触及的下方渗透出来，无声无息，但速度极快，如同黑暗中的水流，瞬间就包裹、淹没了那团惊慌的温热。
“吱——！！！”
一声尖锐到撕裂感知的惨叫。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骨骼被碾碎的“咔嚓”声，皮肉被撕开的“嗤啦”声，以及……湿漉漉迫不及待的吞噬和**声。
那团温热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之烛，剧烈地摇曳、挣扎，然后在几秒钟内，被那数股冰冷滑腻的存在彻底分食、熄灭。
所有的声音和气息的波动，戛然而止。
只剩下那几股冰冷滑腻的存在，在原地缓慢地“蠕动”着，散发出一种餍足而阴森的余韵。
它们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交流，只是静静地“消化”着刚刚获取的微小热量与物质。
我的意识“悬浮”在刚刚发生“捕食”的这片虚无之上，一片冰凉。
刚才……那是什么？
老鼠的天敌？
这个诡异世界的……清道夫？
我甚至没有余力去恐惧。
因为一种更强烈源自意识本能的饥饿感，在那团温热气息彻底消失后，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狰狞地凸显出来。
那温暖……那微小的生命……被吞噬了……
我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刚刚完成进食的、冰冷滑腻的存在。
它们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属于猎物的……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