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瘴气洞窟的过程比进去时顺利得多，主要归功于两点：第一，伤势好了大半，手脚利索；
第二，出来时心情……嗯，稍微轻松了那么一丁点，大概相当于在死刑犯牢房里捡到半块没发霉的馒头。
他甚至有闲心对着洞口重新合拢的、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灰白瘴气嘀咕了一句：“天然幻阵，节能环保，就是售后服务差点，连个使用说明书都没有。”
重新裹上那件馊味斗篷，封宇觉得自己像个刚刚完成非法入侵并偷盗……，是“借用”了公共温泉资源的环保主义者，深藏功与名，迅速溜回棚户区的阴影里。
目标二：鬼跳崖的朔日“垃圾场”。
他算了算日子，离下个朔日还有几天。
这几天不能闲着，也不能在青石镇附近瞎晃悠。
父亲的传音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暂时没落下来，但总晃悠着也不是个事儿。
得转移，还得是朝着“剧情”不那么密集、但又有一定流动性的区域转移。
他展开那份花了一块下品灵石买来的、抽象派画风的地图，目光在几个地名上逡巡。
“黑风寨……不行，一听就是土匪窝，我这前反派少主过去，算专业对口还是送菜上门？”
“百花谷……嘶，名字太美，容易联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女修聚集地，风险系数未知但大概率不低。”
“中域边缘的‘散修集散地’……” 封宇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像个新手村升级版，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关键是——离揽星峰够远，离那几位‘前妻’的活动范围……希望也够远。”
就这儿了。
他收好地图，像一只真正的、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底层散修，耷拉着肩膀，混入一队前往中域方向、运送廉价矿石的凡人车队里，充当临时护卫——用仅剩的最后一点下品灵石和勉强能看的“身手”换了个位置。
坐在咯吱作响的矿石车边缘，闻着牲口和矿石混合的独特气味，封宇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揽星峰轮廓，心情复杂。
“别人穿越，不是龙傲天就是种马王。我穿越，招惹强迫了病娇，现在又混成了矿石押运员……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他腹诽，“算了，至少这工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顶多是有点味儿。”
几天后，车队抵达中域边缘一个名叫“灰石集”的镇子。
这里果然比青石镇大了不少，建筑依旧粗糙，但来往的修士明显多了，气息也杂乱了许多，从练气到金丹都有，甚至偶尔能感觉到一两道隐晦的、属于元婴期的强大神识扫过。
封宇低调地结了账，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灰石集错综复杂的街巷里。
他找了个比青石镇悦来客栈更破、但人流量更大的“同福”客栈住下，房间在二楼最角落，隔壁就是厕所，好处是便宜、吵闹、没人注意，坏处是……嗯，味道比较有层次感。
“挺好，” 封宇安慰自己，“天然屏障，能有效过滤掉大部分有洁癖的追踪者。”
安顿下来后，他开始了谨慎的信息收集工作。
主要方式是：蹲在客栈大堂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一壶最便宜的、味道跟刷锅水差不多的灵茶，他怀疑就是刷锅水，竖起耳朵听八卦。
几天下来，收获颇丰，也让他对这“外面世界”的危险有了更立体的认识。
比如，东域某小宗门的天才女弟子，因为疑似对某位路过的大派英俊师兄多看了一眼，就被其狂热爱慕者、同门的一位师姐下了黑手，差点毁了道基。
传闻那位师姐平日温婉可人。
又比如，南疆某个部落的圣女，对外来的年轻男修士总是格外“热情好客”，但凡是接受了她“好意”的，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部落里却多了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石雕。
据说圣女修炼的功法有些特别。
再比如，西域一位赫赫有名的冷艳女剑修，曾经因为有人在她面前诋毁她已故的女师父，直接拔剑追杀那人三千里，灭其满门，连条看门狗都没放过。
事后面对质问，只冷冷回了句：“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表情都没变一下。
封宇听得后背发凉，默默把“外面世界很危险，女主们很病娇”的认知等级又调高了一档。
这些还只是“其他形形色色”的女主或疑似女主，他后院那五位……他简直不敢想她们万一“发病”会是什么光景。
“看来‘对男主病娇是万古不变真理’这条，在这个世界不但没打折，可能还因为没了审核而变本加厉了……” 他喝着刷锅水一样的茶，心情比茶水还苦涩，“安全第一，安全第一。珍爱生命，远离一切疑似女主、女配、女性重要NPC……”
朔日转眼就到。
封宇提前一天就溜出了灰石集，按照记忆和打听来的模糊信息，摸到了黑风山脉外围的“鬼跳崖”。
这里果然阴风惨惨，怪石嶙峋，像被巨人用斧头胡乱劈过一样。
寻常修士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靠近，那蚀骨的阴风对灵力消耗极大。
封宇裹紧了他的馊味斗篷，经过多日熏陶，味道已经浑然天成，自带驱兽效果，嘴里含着一颗用最后一点灵石买效果聊胜于无的避阴丹，趴在一处背风的巨石后面，耐心等待。
子时将至，阴风果然骤然加剧，刮得飞沙走石，鬼哭狼嚎。
但封宇死死盯着崖底某处，眼睛都不敢眨。
来了！
就在阴风咆哮到极致、仿佛要撕裂空间的刹那，崖底某片看似坚固的岩壁，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裂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黑漆漆的缝隙，持续了不到五息时间，便迅速合拢，阴风也随之减弱。
就是现在！
封宇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地面窜出，险之又险地在缝隙消失前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布满灰尘的洞窟，空气沉闷，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洞内摆设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破烂的蒲团，一个倾倒的石架。
封宇没时间感慨，立刻开始搜寻。
石床空空如也，蒲团一碰就化成灰。
石架下散落着几块暗淡的、疑似中品灵石的石头，他捡起来掂了掂，灵气残存不足三成，但总比没有强。
又在角落的尘土里，扒拉出几叠颜色发黄、灵力几乎散尽的空白符纸，还有两个边角缺损、符文模糊的阵盘。
“古代修士的临时洞府……” 封宇看着手里的“破烂”，嘴角抽了抽，“这‘临时’得也太彻底了点，跟逃难似的。看来这位前辈当年也是囊中羞涩啊。”
虽然寒酸，但蚊子腿也是肉。
他将还能用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储物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也没有触发什么隐藏机关，主要也是这地方简陋得没地方藏机关，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比进来麻烦，需要等到下次阴风减弱到一定程度，从内部用特定手法（游戏里学的）震动某处岩壁，才能再次打开缝隙。
封宇只好在洞里干等，数着时间。
无聊之下，他打量着这处陋室，职业病发作，开始脑补：“这位古修前辈，莫非也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被哪位女修追杀了，才躲到这里？看他这仓促离开的样子，连值钱东西都没带走……啧啧，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前辈。不过您比我强，至少您跑掉了。”
几个时辰后，估摸着外面阴风减弱得差不多了，封宇按照记忆，运起一丝灵力，轻轻拍在洞壁某处不起眼的凸起上。
岩壁再次荡漾，缝隙出现。
他闪身而出，重新回到阴风呼啸的鬼跳崖。
天色已近黎明，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这一次探险，收获寥寥，但过程顺利，没出幺蛾子。封宇颇为满意。
“看来‘玩家攻略’在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能帮我捡点垃圾。” 他自嘲地想，“就是不知道这好运能持续多久。按照游戏套路，新手福利期一过，难度就该直线上升了……”
他辨明方向，准备返回灰石集。刚走出没多远，脚步却猛地一顿，迅速缩回一块巨石后面，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处的山道上，隐隐传来灵力波动和……女子的呵斥声，还有一个有些耳熟、带着哭腔的男声？
封宇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瞳孔微缩。
只见山道上，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娇俏但此刻柳眉倒竖的少女，正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指着一个连连后退、衣衫凌乱的年轻男修。
那男修看起来颇为英俊，但脸色苍白，眼神慌乱，正是之前在灰石集客栈大堂，吹嘘自己如何受女修欢迎、还试图跟封宇搭话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黄衣少女声音清脆，却带着怒意：“登徒子！竟敢用下作手段暗算于我！今日不给你个教训，我苏灵儿名字倒过来写！”
封宇：“……”
苏灵儿？！
小师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刚才是不是自称……苏灵儿？倒过来写？
封宇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原地跳起来。
而那个被剑指着的油头粉面男修，则带着哭腔喊道：“仙子饶命！仙子误会啊！在下只是……只是见仙子风采动人，想……想结交一番，绝无恶意！那……那香囊真的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封宇看着那男修腰间若隐若现的一个粉色香囊，再结合之前听这男修吹牛时提到的“独家秘制**香”……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位仁兄，怕是踢到铁板了。
而且还是未来能执掌因果、颠倒轮回的那种超合金铁板。
封宇缩回石头后面，心脏狂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路过的捡垃圾的，我跟那个蠢货不认识，我跟小师妹也不熟，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
果然，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连捡个垃圾都能撞见“前妻”行凶……是行侠仗义！
现在怎么办？悄悄溜走？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冲出去大喊“师妹我是你前夫啊呸我是你师兄……不对，我也不是……”
他不敢想。
就在封宇内心疯狂思考着如何优雅且不引起注意地退场时，外面的情况似乎又有了变化。
只听到苏灵儿冷哼一声，长剑一抖，一道并不凌厉、却刁钻无比的剑气划过。
“啊——！” 油头粉面男修惨叫一声，捂着下半身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倒了下去，痛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断你淫根，小惩大诫！再敢为非作歹，取你狗命！” 苏灵儿收剑，嫌恶地瞥了地上打滚的男人一眼，拍了拍手，似乎还不解气，又踢了块小石子过去，正好打在对方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才稍稍消气，左右看了看。
封宇立刻把脑袋缩得更低，连呼吸都停了，胯下一凉。
苏灵儿的目光似乎扫过他藏身的巨石方向，停顿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封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苏灵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身，鹅黄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道尽头，干脆利落，仿佛只是顺手清理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山道上，只剩下那个倒霉蛋压抑的、痛苦的哀嚎声。
封宇又在石头后面趴了足足一刻钟，确认苏灵儿真的走了，周围再无其他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抽搐的可怜虫，默默地为对方点了根蜡。
“兄台，现在是公公，下辈子……记得把眼睛擦亮点。”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苏灵儿离开方向完全相反的一条小路，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一溜烟跑了。
一边跑，一边心有余悸。
“巧合？又是巧合？我跑到中域边缘都能碰到她？她是出来游历？还是……找我？”
“不对，她刚才好像没认出我？或者说，根本没在意石头后面有人？也是，我现在这副尊容，跟揽星峰少主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她处理那家伙的手段……可真够‘小师妹’风格的。” 封宇回想起那精准的一剑和补上的石子，嘴角抽搐，“看来病娇属性暂时没被触发，但暴力倾向……好像一直都有？”
他跑得更快了。
“灰石集不能待了！得走！立刻！马上！”
什么朔日探险，什么捡垃圾，都见鬼去吧！小命要紧！
封宇此刻无比怀念那个只有刷锅水灵茶和厕所味房间的“同福”客栈。
至少在那里，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吧？
他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深的密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对前反派兼潜在苦主，实在太不友好了！连捡垃圾都要提心吊胆！
下次出门前，一定要先看黄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