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心中念头飞转，眼神却落在昭华女帝那看似戏谑、实则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的凤眸上。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立刻回应女帝关于“聘礼”的调侃，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在腰间的储物袋上轻轻一抹。
一道温润却内蕴炽烈气息的红光闪过，他掌心多了一物。
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也不是封家压箱底的秘藏。
那是一支发簪。
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流动宛如液态火焰般的赤红色泽，簪头被巧妙雕琢成一只振翅欲飞的微型凤凰形态，凤眼处镶嵌着两颗米粒大小、却璀璨如星辰的深红色宝石，隐隐有微弱却精纯的火系灵气流转。
样式并不十分繁复，却精致绝伦，更带着一种仿佛能引动血脉共鸣的古老韵味。
这正是他前段时间在一个极其冷门关于南瞻部洲古代遗迹的“捡漏”任务中，从一堆看似废料的古代修士遗物里，凭借游戏记忆里关于“凰血玉”的模糊描述，慧眼（或者说作弊）识珠，淘换出来的东西。
他当时只觉得这东西材质特殊，可能值点钱，也没多想就收了起来，本打算以后换资源。
此刻，面对昭华女帝，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游戏资料里一句不起眼的描述：“昭华神朝皇室血脉，传闻与上古真凰有微末关联，喜收集与凤凰相关的古物与饰物。”
更重要的是，这簪子的样式和隐约流露的气息，似乎并非凡品，或许……正合她身份与喜好？
封宇双手捧着这支赤红凤簪，脸上依旧带着那份混合了无奈认命和一丝试探的笑容，将它递到昭华女帝面前，语气尽量放得平和，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偶然所得”的随意：
“赔罪也好，乐子也罢……此物，是我前些时日偶然所得，看着还算别致，似乎与陛下……颇为相衬。若陛下不嫌弃，权当是……一份小小的‘伴手礼’？”
他刻意避开了“聘礼”“补偿”等容易引发误会的字眼，用了更中性也更显用心的伴手礼。
昭华女帝脸上的戏谑之色，在目光触及那支赤红凤簪的瞬间，微微一滞。
她那双威仪十足的凤眸，清晰地映出了簪身上流动的火光，以及那只栩栩如生的微型凤凰。
簪子本身散发与她体内血脉隐隐产生微弱共鸣的古老气息，更是让她心头微动。
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悬停在簪子上方，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温润中带着炽烈的独特触感。
她脸上的表情从纯粹的调侃，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审视，以及一丝极淡的……触动？
“……这是，”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之前的轻浮，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某种更深的东西，“为我准备的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那双总是盛满威严或戏谑的凤眸，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乎少女般的……不知所措？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封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更是笃定。
果然，这符合她内心深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正视过属于“少女”而非纯粹“帝王”的隐秘心思。
他在游戏里研究角色技能、背景时，顺带看过的人物性格简介和喜好，此刻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偶然所得，觉得适合陛下，便留着了。” 封宇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点坦诚，“今日巧遇陛下，正好……物归原主？”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有些轻，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昭华女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那簪子几秒，然后，缓缓地、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拈起了那支赤红凤簪。
入手温润，那股微弱的血脉共鸣感更清晰了些。
簪子的工艺古朴大气，细节处却又透着灵巧心思，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
更重要的是……这份“巧合”，这份“觉得适合”，这份在她随口调侃后，并非惶恐献宝，而是拿出这样一件显然花了心思（至少是眼光）去挑选恰好戳中她某处柔软的东西……
她捏着簪子，指尖微微摩挲着凤凰的羽翼纹路，长长的睫羽垂下，遮掩了眸中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明显的冷哼。
苏灵儿抱着手臂，小嘴微微噘起，目光在封宇和那支凤簪之间扫来扫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呢？”
两个字，虽然竭力维持着高傲不屑的姿态，但那眼神里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几乎要溢出来。
封宇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位小姑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碗水端平？
虽然他压根没想端，但此刻显然不能厚此薄彼。
他手腕再次一翻，这次拿出的东西更不起眼——是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淡青色灵草编织成略显粗糙的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几颗饱满油亮、散发着清香的松子，篮子边上，还用同色草茎歪歪扭扭地编了一只抱着松果憨态可掬的小松鼠。
这东西就更“捡漏”了，是他某次在山林里躲避一头低阶妖兽时，无意中发现的一处松鼠窝边上的“装饰品”，大概是某只有灵性的松鼠的杰作。
他觉得有趣，又想到苏灵儿似乎很喜欢小动物（她绣帕上就常绣松鼠），便顺手收了起来，纯粹是觉得好玩。
“咳，师妹……” 封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那个小草篮递过去，语气带着点尴尬，“这个……是我在山里偶然看到的，觉得……挺有趣，你……要不要看看？”
这礼物比起给女帝的凤簪，简直寒酸到不能再寒酸，幼稚到不能再幼稚。
苏灵儿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粗糙却透着自然野趣的草篮和那只丑萌丑萌的草编松鼠上，又看了看那几颗饱满的松子。
她脸上的不满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
她看看封宇那有点窘迫又带着点“你别嫌弃”的表情，又看看那个显然不值钱、却莫名透着一股认真（至少是记得她喜好）心意的小玩意。
然后，在封宇有些忐忑的注视下，苏灵儿脸上那层冰霜般的不满，如同春阳化雪般，一点点消融了。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那个草篮，只是看着它，粉嫩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接着，她抬起眼眸，看向封宇。
那一瞬间，封宇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苏灵儿那双总是盛满怒火、不屑或冷漠的眸子里，此刻竟漾开了一丝极其清浅、却真实无比的温柔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初绽的花蕊。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也放得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封宇从未听过的、近乎甜腻的语调：
“师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漂亮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欢喜的弧度。
“还是这么会懂女孩子心啊……”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封宇手中的小草篮，又迅速移开，脸颊似乎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
“真是让我……欢喜。”
封宇：“……”
他拿着草篮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管理差点再次失控。
欢喜？温柔？羞涩？
师妹你人设是不是崩了？！
还有这语气……这台词……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
封宇内心疯狂吐槽，但表面上只能强装镇定，甚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爱情”的萌芽，或者苏灵儿突然对他改观了。
这分明就是……收到合心意礼物时，那种单纯短暂的喜悦和好感爆发，然后顺口说出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而已！
这种事情，他前世简直不要太有体会！
作为曾经的“高玩”兼偶尔的“妇女之友”（被迫），他帮朋友分析过太多游戏女性角色的喜好，也曾在现实中给女性朋友送过一些投其所好的小礼物。
每次对方收到喜欢的东西，总会眼睛一亮，然后笑着说些“你好懂我”“太喜欢了”“你真好”之类的话，语气亲昵，笑容灿烂。
一开始他还真误会过几次，后来才明白，那很多时候只是一种表达感谢和喜悦的方式，一种社交辞令，或者是一种获得被理解、被重视的满足感后的自然流露，跟男女之情关系不大。
尤其是当送礼者本身并无暧昧意图，礼物又恰好戳中对方某个隐秘的喜好点时。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也因为游戏和现实生活的简单纯粹更让他安心，他才越发对复杂的男女关系敬而远之，宁愿沉浸在虚拟世界，或者过着普普通通、上班下班、打打游戏、看看番剧的简单人生。
现在，苏灵儿这反应，简直跟他前世的经验一模一样！
只是，放在这个修仙世界，放在他们之间如此诡异复杂的关系背景下，这份“欢喜”和“温柔”，就显得格外惊悚和……让人头皮发麻。
封宇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只能维持着那副无奈又有点尴尬的表情，将小草篮往苏灵儿那边又递了递：“师妹喜欢就好，小玩意，不值什么。”
同时，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礼物送出去了，反应似乎“良好”，但绝不能让她们误会更深！
必须尽快把话题拉回“正轨”，弄清楚她们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尤其是女帝！
他转向昭华女帝，见她依旧捏着那支凤簪，垂眸不语，气氛微妙，连忙清了清嗓子：
“那个……女帝陛下，师妹，不知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敬且……公事公办。
石径上，松涛声似乎都轻了许多。
昭华女帝终于从簪子上抬起了眼，凤眸中的情绪已经收敛，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威仪，只是看向封宇的目光，似乎比之前更复杂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也更浓。
苏灵儿也收起了那短暂的温柔笑意，重新抱起手臂，但脸上的冰霜却消融了不少，看着封宇的眼神，也少了些之前的纯粹敌意，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打量。
气氛，似乎因这两件小小的“礼物”，发生了某种极其微妙却又危险难测的变化。
封宇站在中间，感觉像站在即将喷发和暂时平静的火山口之间，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这“真实游戏”的难度……好像因为他这波送礼操作，又悄无声息地往上调了一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