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然阁内，空气凝固。
云渺那句“你刚才很害怕我们”如同冰锥，直刺封宇心底最深的恐慌，也让他那点可怜的伪装无所遁形。
被封宇的力量禁锢着，身体僵硬，心灵更是暴露在三道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之下，封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和“算计”的弦，在极致的压力和对“男主提前”的终极恐惧双重碾压下，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去他妈的周旋！
去他妈的苦肉计！
去他妈的装可怜！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巨大恐惧、长久压抑的委屈、以及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如同岩浆般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起能动的脖子，也不管什么形象和后果了，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
“对！我就是怕！我怕得要死！”
他红着眼睛，视线慌乱地在云渺、女帝、苏灵儿脸上扫过，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颤音：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都太好看了！好看得……让人害怕！”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荒谬绝伦。
怕是因为好看？
封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凭着本能，将心底最原始、最肤浅、却也最直白的感受之一，胡乱地抛了出来。
他记得前世第一次看到云渺出场动画时的怦然心动，记得初见昭华女帝那身红衣凤眸时的惊艳窒息，也记得苏灵儿娇俏笑靥下的灵动鲜活……这些“美”，在如今恐惧的滤镜下，全都扭曲成了令人战栗的危险信号。
“看看我！”
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继续吼着，试图用这种荒诞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一切异常，“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看到好看的……就、就挪不动腿！就昏了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就敢色胆包天！”
他把“色胆包天”四个字吼得尤其响亮，仿佛这样就能为原主那些卑劣行径，为自己此刻的恐惧失态，找到一个最low、最不堪、却也似乎最“合理”的注脚。
“我招惹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太好看！我后来不敢碰你们，怂了，跑了，也是因为……因为越想越怕！怕你们哪天反应过来，一巴掌拍死我这个癞蛤蟆！”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试图用这种最低级的“好色懦夫”人设，来掩盖更深层的关于剧情、关于男主、关于未来湮灭的真正恐惧。
“所以……所以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只敢看不敢碰的怂包！一个看到漂亮姑娘就腿软又害怕的蠢货！”
他吼得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起，被禁锢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甚至都有些发红。
“那休书是真的！我就是想跑！想离你们远远的！因为我配不上！我害怕！我连多看你们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喊完最后一句，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脖子一软，脑袋耷拉下来，只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渺然阁内回响。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她们此刻的表情。
是鄙夷？是恶心？
还是……依旧那深不可测的审视？
他用最不堪的方式，撕开了自己那层本就脆弱的伪装，将一个纯粹因为美色而招惹又因为恐惧而退缩的、肤浅懦弱到极点的“封宇”，血淋淋地摊开在她们面前。
或许，这样彻底的“自我丑化”，反而能让她们觉得索然无味，从而……放他一马？
又或许，这拙劣的表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封宇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男主可能提前”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的此刻，任何精妙的算计和伪装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不如……摆烂吧。
用最烂的理由，赌一把最渺茫的生机。
渺然阁内，陷入了更长久的、近乎死寂的沉默。
云渺仙子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那冰雪般的眼眸，在封宇吼出“就是因为你们太好看”时，似乎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太快，难以分辨是厌恶，是了然，还是别的什么。
昭华女帝脸上的公式化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近乎凝滞的审视。
凤眸微微眯起，看着那个垂着头、如同斗败公鸡般狼狈喘息的男人，指尖在袖中那支赤红凤簪上，无意识地捻动。
苏灵儿则微微张开了嘴，似乎被封宇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粗俗又直白的“坦白”给惊到了。
她眼中原本的不悦和醋意被一片愕然取代，随即又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荒谬、恼怒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这家伙……居然就把理由归结为“她们太好看了所以他又爱又怕”？
这算什么？！把她和师尊、女帝当成什么了？！
花瓶吗？！
还是洪水猛兽？！
然而，在这份荒谬和恼怒之下，苏灵儿心底却隐约觉得，封宇这番胡言乱语中，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扭曲的“真实”？
至少，比之前那些漏洞百出的借口，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纨绔会有的逻辑？
云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所以，” 她缓缓问道，目光落在封宇低垂的头顶，“你写休书，逃跑，害怕我们……仅仅是因为，‘好看’，和‘害怕’？”
她没有评价这个理由是否合理，只是平静地复述，仿佛在确认一个有趣的命题。
封宇身体一僵，不敢抬头，只能闷闷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
云渺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似乎……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动作细微到几乎不存在。
“封宇，”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总是……出人意料。”
这句话，让封宇懵得听不出是褒是贬。
接着，她袖袍再次轻轻一拂。
封宇感觉身上那股无形的禁锢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腿一软，差点真的跪下去，勉强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没让自己摔得太难看。
他依旧不敢抬头，维持着半趴伏的狼狈姿势，心脏狂跳，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
是相信了他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还是看穿了一切，准备给予更严厉的审视？
云渺却没有立刻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昭华女帝和苏灵儿。
“关于那封‘信’，以及他所说的‘缘由’，” 云渺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般的平淡，“你们，如何看？”
她把问题抛了出来。
封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决定他命运的，不止是师尊一人了。
女帝会如何看？师妹又会如何看？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等待中，封宇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