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星峰山门之外，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散，只余下空荡荡的石台和尚未散尽的空间波动。
冷硬的执事与那个总是惹出麻烦、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静的灰衣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山风依旧呼啸，卷动着苏灵儿鹅黄色的裙摆。
她并未如封宇所想那般“落荒而逃”后便躲回自己的院落。
相反，她在跑出一段距离后，便悄然折返，隐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松之后，静静地望着传送阵的方向，直到那最后一点光晕也彻底湮灭。
她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里，此刻沉淀着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关切，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和空茫。
“看来……你还是没忍住。”
一个平静中带着几分慵懒磁性的女声，忽然在她身侧响起，并无多少突兀之感，仿佛早已站在那里。
苏灵儿并未回头，只是清冷的侧颜微微一动，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波澜。
她知道来者是谁。
昭华女帝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她身边，一袭红衣在苍翠山景中依旧醒目夺目，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
她同样望着那空无一物的传送阵，凤眸深邃，看不出太多情绪。
“我以前……” 女帝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灵儿诉说，“恨他。恨到……甚至有些时候，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该直接把他碾碎，挫骨扬灰，让这个胆敢玷污我清白、折辱我尊严的蝼蚁，彻底从世上消失。”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但话语中那毫不掩饰曾经存在过的浓烈杀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这个世界，” 女帝微微偏头，看向苏灵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凤眸中却无甚笑意，“没有男人，有资格威胁我，更没有男人，能用那种方式‘得到’我。”
苏灵儿依旧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听着，清冷的侧颜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女帝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带着一丝探究：“后来呢？怎么……又不忍心了？”
这一次，苏灵儿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清冷，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了然。
“当然，”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昭华女帝，那双清眸中映出对方绝丽却威严的面容，“你不也一样？”
她没有直接回答“不忍心”的原因，而是用一个反问，将问题抛了回去。
她们彼此心照不宣，有些东西，无需言明。
或许是那数年间诡异的“共存”里，偶尔流露出的不同的细微差异；
或许是那份笨拙试图保持距离的“怂”；
又或许是……某些连她们自己都无法完全定义别扭的“互动”？
女帝没有否认，只是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眸光却更加幽深。
“当然，” 她重复了苏灵儿的话，语气意味难明，“这个‘笨蛋师兄’……或许，你不会感兴趣。”
她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苏灵儿眸光微凝，看向女帝。
女帝却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欣赏与某种更深层兴趣的语调：
“还有那个‘狐妻’……‘龙妻’……她们最近，与那个男人，走得可是很近呢。”
苏灵儿心中一动。
那个男人……果然，女帝也注意到了。
“你见过吗？” 苏灵儿问道，声音依旧清冷，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
女帝缓缓点了点头，红唇轻启，吐出的评价却让苏灵儿心头微震：
“很不错。”
女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凤眸中光芒流转：
“潜力很大。心性、天赋、气运……甚至，连那份看似温和实则坚韧的道心，都……真的很不错。”
她一连用了两个“很不错”，语气中的那份难得的、近乎纯粹的欣赏与肯定，让苏灵儿都感到有些意外。
能让眼高于顶、统御一洲的昭华女帝给出这样的评价……那个男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苏灵儿沉默了片刻，清冷的脸上也缓缓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兴趣。
那不是男女之情的好奇，更像是一种棋手遇到了值得对弈的对手，或是掠食者嗅到了强大猎物的气息。
“看来，” 苏灵儿轻声说道，目光也投向与女帝相同的远方，“不久之后，他便会到达这里了吧？”
女帝微微颔首，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有些莫测：“你可以……好好见识一下他的风采。”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轻，有些意味深长。
苏灵儿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山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裙。
两人并肩而立，一红一黄，皆是绝色，气质却迥然不同。
她们望着封宇消失的方向，也望着更远处那即将因某人到来而风起云涌的未来。
对于那个“笨蛋师兄”，她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复杂的“暂时放置”协议。
而对于那个即将登场的、引得狐仙龙女都格外关注的“很不错”的男人，她们眼中，却同时燃起了一种幽深的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名为“兴趣”的火苗。
山门之外，古松之下。
两位未来注定搅动风云的女子，各怀心思，沉默地眺望着。
风景，似乎即将不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