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废墟位于埃瑟瑞拉最北端的“断裂带”。
这里曾经是上古“织梦者”文明的核心区，三千年前那场被称为“心渊灾变”的事件后，这里就变成了情感污染区。扭曲的情绪粒子凝固成物理实体：凝结成水晶的悲伤堆积成山，固化的愤怒形成锐利的尖刺丛林，而某些过于强烈的喜悦则化作永远循环播放的虚幻光影。
押送莱恩的浮空艇在废墟边缘降落。净灵使队长——一个纹路几乎完全静止、代号“灰石”的中年男人——解开了莱恩的抑制项圈。
“按照规定，我只能送你到这里。”灰石的声音毫无起伏，“向前走三公里，你会看到废墟的界碑。越过它，你就正式进入隔离区。”
“然后？”莱恩问。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失去了所有情感修饰，变得如同机械朗读。
灰石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莱恩捕捉到对方脸上纹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是“犹豫”的暗黄色，但转瞬即逝。
“然后，活下去。或者活不下去。”灰石转身走向浮空艇，又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在里面看到任何……完整的上古遗物，不要触碰。那些东西的情绪污染浓度，足以让一个满纹织梦师在三秒内疯癫。”
“那你为什么提醒我？”莱恩问，“根据《净化条例》，你不需要向流放者提供任何生存建议。”
灰石没有回答。浮空艇升空时，莱恩看到对方最后的口型似乎说了两个字，但声音被引擎的轰鸣吞没。
那口型像是：“协议”。
莱恩转身面向废墟。
首先冲击感官的不是景象，而是“情绪场”。即便患有情绪贫瘠症，莱恩依然能通过织梦师训练出的“理性感知”来解析环境中的情绪粒子浓度。眼前这片废墟的情绪读数……混乱到无法解析。喜悦与悲伤交织，愤怒与平静共存，所有对立情感在这里以一种病态的方式共生。
他踏入了废墟。
第一步，脚下的“地面”不是泥土，而是凝固的“日常琐碎”——某种低强度、高频次情绪的聚合物。踩上去时会微微发光，发出细碎的、类似千百人同时低语的回声。
第二步，左侧的“建筑残骸”开始播放记忆片段：一对上古织梦者夫妇的争吵，情感烈度让那些凝固的情绪晶体都在震颤。莱恩快速走过——这些强烈情感对他无效，但他知道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中待上十分钟就会产生永久性认知扭曲。
第三步，他感觉到了“注视”。
不是来自生物，而是来自环境本身。那些凝固的情绪仿佛拥有某种集体意识，正在“观察”这个异常存在——这个周身没有任何情绪粒子溢出的闯入者。
莱恩按照训练内容，开始构建“理性屏障”——一种纯粹通过逻辑运算来隔绝情绪污染的心象技巧。但就在屏障成型的瞬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废墟的情绪场……在主动避开他。
不是被他隔绝，而是像水流绕过礁石般自然分流。那些足以让正常织梦师疯癫的强烈情感，在距离他身体半米处就自动偏转。
“灰石的警告是错的。”莱恩低声自语，“或者说，不完整。”
他继续深入。三小时后，他找到了界碑——一块倾斜的黑色晶体，表面刻着上古文字和静默议会后来添加的警告标识。越过这里，就正式进入没有任何法律保护的绝对荒野。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打斗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