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
对于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来说,二十年的光阴,足以将前世那些点滴打磨成一场泛黄的旧梦。
我叫钱金玉。
或者说,在这个名为“大虞”的时空里,我是扬州首富钱家的嫡次子,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在锦衣玉食里打滚长大的纨绔少爷。
胎穿……
这是命运赋予我的特权,也是一种漫长的刑罚。我拥有着婴儿的身体,却装着一个成年人的思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裹在襁褓里,被那位威严得近乎刻板的母亲严氏,用严苛的世家规矩,一点一点地塑造成如今这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本以为,这份来自“现代”的孤独感会伴随我直至这具肉身消亡。在这个三妻四妾,礼教吃人的世界里,我必须戴着面具,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儿子,一个合格的丈夫。
直到,那个意外的发生……
“二爷❤️……这力道,可还受用?”
一声娇软甜腻,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声音,将我的思绪从回忆的深潭中拉扯了回来。
我微微垂下眼眸,视线顺着自己那身绸缎长袍,落在了正跪伏在我腿边的那个娇艳美人身上。
那是我的妾室,韦氏。
也就是……我前世大学宿舍里,那个总是嚷嚷着二次元老婆的室友,赵子龙。
赵子龙……哦不,现在应该叫他“韦怜儿”了。
她正低着头,任凭那一头如瀑般的青丝被一根碧玉簪子松松垮垮地挽着,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在白皙修长的后颈上,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微微晃动。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我直勾勾地盯着那对娇艳欲滴的玉手,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该如何形容呢……指若削葱根,皓腕凝霜雪,甚至指尖还刻意染上鲜艳的丹红色。此刻,这双手正轻轻地覆在我的小腿上,隔着薄薄的绸裤,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力道。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这是哪位极尽媚态的宠妾,在向自家夫主邀宠献媚。
可只有我能感觉到,那双手……的确是在微微发抖。
我明白……那是源自男性灵魂的抗拒,也是一种直男被迫营业时的僵硬与羞耻。
“咳咳!力道尚可。”
我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故意地淡淡回应道。
听到我的回答,我明显看到韦怜儿那原本紧绷着的瘦削肩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骤然松弛了下来。
“呼……”
极轻的一声娇叹,从那张樱桃小嘴里溢出。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恶作剧般的怜爱之情,却再也停息不下来了。
毕竟这具名为『韦怜儿』的娇躯,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可谁又能想到呢?
那个曾经在宿舍里扣着脚丫子打游戏,还满嘴骚话的糙汉子,如今竟然被塞进了这样一具堪称尤物的身体里。
可以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反差感了。
韦氏的身体,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女子,骨肉匀称,偏又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媚骨。尤其是此刻他跪伏的姿势,腰肢塌陷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将那圆润饱满的臀部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而胸前那抹被桃红色肚兜抹胸紧紧包裹的起伏,更是随着她的呼吸,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充满了情欲却又纯洁的画面。
“喂……老四。”
我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唤了一声那个久违的代号。
韦怜儿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此刻却写满了某种“劫后余生”般的委屈与依赖。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终于找到了能听懂它汪汪叫的主人。
“二哥……”
她张了张嘴,声音里夹带了一丝哭腔,却又碍于隔墙有耳,只能硬生生地将那些哀怨给咽了回去,转而化作了一声:“腿……腿麻了。”
我心中一软。
哎呀,这就是“他乡遇故知”的代价吗?
几个月前,当这具身体的原主韦怜儿因为落水高烧,醒来后性情大变,满口胡言乱语时,我也曾疑惑过。
直到那天,在后花园的假山旁,我听到这货对着池子里的锦鲤骂了一句极其标准的国粹。
“我草拟大爷的,这破游戏怎么没存档键”。
那一刻,我那颗沉寂了二十年的灵魂,剧烈地悦动了起来。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她那细腻的脸颊,最终落在了她的下巴上,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是调情。
但在我们之间,这是一种……呃好吧,实在编不下去了。
总之……看到这样的娇艳美人,当惯了纨绔子弟的我,总是会忍不住调情起来的。
毕竟……我有一个实在毫无风情的正妻。
看了看眼前就快要忍耐不住的“老四”,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麻了就坐上来,这榻上宽敞,挤得下。”
韦怜儿愣了一下。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或许是现代男性的自尊与这具柔弱女性身体本能之间的博弈。但最终,那股子对“兄弟”的信任,还是战胜了羞耻。
她咬了咬那饱满红润的下唇,笨拙地提着裙摆,像只还没学会走路的企鹅一样,蹭到了软榻之上。
看着她用着这样一具美人娇躯做出如此笨拙的动作,我就忍不住想笑。不过也理解,她才刚来到这个古代世界,变成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对她那样的现代宅男来说,的确有些为难了。
就在她的身体刚刚挨着我坐下,那股子女子香气还未将我完全包裹时——
“夫君。”
那道清冷端庄,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声音,伴随着珠帘碰撞的脆响,从门口传了进来。
虽然这道声音的确能称得上一声动听,但此刻却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屋内刚刚升腾起的那点暧昧温存。
“老四”这货的反应简直堪称“应激障碍”。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她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从榻上弹了起来。
动作之大,幅度之猛,那原本就被她这具娇弱身躯坐得有些起皱的桃红裙摆,猛地一扫,直接带翻了旁边紫檀木案几上的青花茶盏。
“啪!”
清脆的碎瓷声,在这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我微微皱眉,心中暗骂这货没出息,面上却不得不迅速调整表情,换上了一副属于“钱二爷”的那副懒散中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抬眼望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是我的正妻王氏——王婉清。
她穿着一身素然长裙,衣襟扣得严丝合缝,一直抵到那修长却显得有些僵硬的下颌。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连根多余的发丝都不见踪影,全都盘在头上的簪子上。
毕竟她总是那种毫无风情的女子,仿佛情绪在她身体上都不曾有过。
那张清秀的脸上,甚至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甚至连刚才那声茶盏碎裂的脆响,都没能让她的眼睫毛颤动分毫。
看着她,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乏味感。
成婚两年了。
这个女人,就像被过分调教好的产物,完美地执行着大虞朝对于“正室”的一切定义。温良……恭俭……让,她把这几个字几乎刻进了骨子里,活得像个行走的“牌坊”。
我曾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一丝鲜活的人气,哪怕是一点点属于少女的娇嗔或是嫉妒。可每次面对我的挑逗,她给出的反应永远是那一套标准无情的礼仪规范。
久而久之,我对她便只剩下了相敬如宾的客套,以及……避之唯恐不及的疏离。
哪怕此刻,她看着那一地狼藉,眼神里也没有丝毫作为正室的恼怒,只有一种……仿佛在看着不懂事孩童般的漠然与规训。
“韦妹妹既是伺候不周,连杯茶都端不稳,便回房去抄两遍《女戒》静静心吧。”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时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正室威压。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韦怜儿瑟缩了一下。那双桃花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那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惧反应,也是“老四”在向我发出的求救信号。
(救命啊二哥!这女人是个灭绝师太!又要抄书?上次抄那一遍我的手差点废了!)
我读懂了他眼中的哀嚎。
毕竟,让一个拿键盘的手去拿毛笔写繁体字,还要抄那种裹脚布一样的封建糟粕,简直比让他戒掉游戏还要残忍。
我轻叹了口气,为了兄弟,为了这在这古代唯一的知己,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婉清。”
我一边念出她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故意做出一副怜香惜玉的姿态,将那还在瑟瑟发抖的韦怜儿拉到身后,语气刻意地维护道。
“不过是个杯子,碎了便碎了。怜儿也是为了伺候我乏累,手滑了而已。这大热天的,何必动那个肝火?”
王氏那双沉静的眼眸,缓缓转到了我的脸上。
她看着我握着韦怜儿的手,眉头微蹙了一下。
不过……仅仅是那么一下。
就仿佛是在审视某种不合规矩的行为,又像是在对我的“宠妾灭妻”感到失望。
“夫君既是这般,那便是妾身多事了。”
她垂下眼帘,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动作有礼合规……却莫名让人觉得憋屈。
“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僵硬。
“母亲正在荣安堂等着,说是新得了几两上好的雨前龙井,让夫君带着……韦妹妹,一同过去品鉴。”
提到“母亲”这两个字,我明显感觉到,无论是面前这个面如冰山般的王氏,还是躲在我身后那个发抖的韦怜儿,两人的身体都在同一瞬间僵直了。
甚至连我自己,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母亲……严氏。
那个掌控着整个钱府内宅,作为钱家主母,威严得无可撼动的女人。
如果说王氏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与执行者,那么严氏,就是那个制定规则,并且以极其恐怖的控制欲去维护规则的……大BOSS。
这十几年来,我对她是既敬且畏。
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压迫感,让我这个现代灵魂在面对她时,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扮演一个乖巧顺从的带孝子。
“既然是母亲传唤,那便走吧。”
我松开了拉着韦怜儿的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努力让自己的脊背挺直一些。
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仿佛即将奔赴刑场的“兄弟”。
见状,我只能在王氏看不见的角度,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