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也慢慢挪了位置。苏糯窝在林舒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发上柔软的绒毯,猫尾依旧缠在林舒的手腕上,却没了之前那般雀跃的晃动,尾尖甚至还微微绷紧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林舒闭着眼,似是有些困倦,指尖的动作慢了下来,只是依旧轻轻搭在她的猫耳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苏糯抬眼,看着她放松的眉眼,心里那份被温柔压下去的念头,又悄悄冒了出来。
她从未忘记,自己是如何成为奴隶的。
魔物森林边缘的那片林子,是她从小守着的领域。那里有她熟悉的猎物,有能遮风挡雨的树洞,是她仅存的容身之地。人类冒险者总爱成群结队地闯入,带着锋利的刀剑和灼人的火把,惊扰林间的安宁,也威胁着她的性命。
那日,又是几个穿着皮甲的冒险者闯了进来,手里的弩箭对准了一只刚出生的火魔鹿。苏糯忍无可忍,凭着猫希人的敏捷和冰狼血脉的爆发力,绕到他们身后发动突袭。利爪划破皮甲的声响,混杂着冒险者的惊呼,不过片刻,那几人便瘫倒在地。她从他们的行囊里翻出几枚亮闪闪的金币——这是她从别的魔物那里听来的,这东西能在人类城镇换面包吃。
她小心翼翼地揣着金币,趁着夜色溜进人类城镇的小巷,攥着钱袋的手心全是汗。刚在面包店换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麦香面包,转身就撞上了林舒。
那个穿着玄色长袍的女人,就那样站在巷口,身形挺拔,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苏糯下意识地绷紧身子,将面包藏在身后,利爪悄然弹出——她以为对方是来寻仇的冒险者同伴。
可林舒只是来到她的旁边,轻声说道,“虽然这个国家已经把奴隶制度废除了,但是像你这种小猫人来到这里还是很危险的哦,你也不想被那些人抓住成为吧~”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跟我来个地方,让我这件事情,我就不告诉他们,怎么样啊?小猫咪~”
随后林舒便把她带到了她的房子里,等苏糯进去后,悄悄的掏出了一个小咒印。
那是奴隶契约,是人类用来束缚魔物的恶毒咒印。符文入体的瞬间,苏糯只觉得浑身的魔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四肢百骸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她拼命挣扎,嘶吼着,利爪在青石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契约之力在体内蔓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的血脉之力牢牢禁锢。
她就那样被林舒强行带走了,连那片守了多年的领域,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后来,脖颈上才多了那枚冰冷的项圈,林舒说,那是为了“方便管教”,却从未真正用项圈的力量重伤过她。
这些日子,林舒待她不算差,甚至还教她温养血脉,给她安稳的吃食和住处。可苏糯心里清楚,这份温柔不过是牢笼上的装饰,契约的束缚一日不除,她就永远是林舒的奴隶,永远没有自由。
她悄悄抬眼,打量着林舒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苏糯仔细回想,从相遇至今,林舒似乎从未真正展露过所谓的“实力”。当初定下奴隶契约时,她只用了一道符文,便轻易制服了拼命反抗的自己;平日里训练,也只是用些浅显的魔力引导她梳理血脉;就连上次在峡谷遇到藤蔓陷阱,林舒也只是挥了挥手,便斩断了藤蔓,全程云淡风轻。
项圈的电击虽疼,却从未伤筋动骨;那些看似严厉的惩罚,也总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纵容。苏糯甚至觉得,林舒一直都在留手,她展露的力量,或许连真正实力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可即便如此,自己就真的只能认命吗?
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冰狼兽骨。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体内被温养得愈发活跃的血脉,正隐隐传来力量奔涌的悸动。契约的束缚似乎在血脉的滋养下,松动了一丝缝隙。她想起自己击退冒险者的模样,想起利爪划破皮甲时的利落,想起冰狼血脉涌动时的灼热——那时的她,何曾这般束手束脚过?如今手握兽骨,血脉之力更是远超从前,若是拼尽全力,未必没有一搏的可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棱的声响,几只通体漆黑的魔鸦落在篱笆墙上,发出几声嘶哑的啼叫。那是魔物森林边缘常见的魔物,生性凶猛,却也最擅长窥伺时机。它们的叫声像是某种召唤,勾得苏糯的心微微发颤。
她悄悄挣开林舒的手,坐直身子,目光落在木屋门口那柄靠着墙的法杖上。法杖上的紫色宝石在夕阳下闪着光,却没了往日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苏糯的指尖微微收紧,握着冰狼兽骨的力道重了几分,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那是压抑许久的、名为反抗的火苗,在温柔的假象里,悄悄燎原。
林舒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怎么了?”
苏糯连忙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异样,重新窝回她的怀里,肩膀微微瑟缩着,声音软软的,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乖巧:“没什么,就是听到外面有鸟叫,有点怕。”
林舒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没再多问,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不怕,有我在。天黑了,待会儿煮点粥喝。”
苏糯乖乖应声,下巴抵在林舒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的草木气息。可她的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魔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而她心里的那个念头,却像一颗被埋下的种子,在契约的缝隙里,悄悄发了芽。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的瞬间,林舒垂着的眼帘微微抬了抬,目光落在她紧握着兽骨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只有搭在她猫耳上的指尖,极轻地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