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属下真是痛心疾首啊……”
“您瞧!在这个节骨眼上,米沙大公阁下又去了边境!”
维托里奥夸张地扬起手,做出一副扶额叹息的模样。
“虽说大公阁下是为了人民,但……只留下您和伊弥拉殿下两位女性。”
“既要操持这么大的家业,还要时刻担心那位生死未卜的瑞恩殿下。”
“属下……实在是想为您分忧啊。”
他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神却瞥向那个背对他的身影,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咔嚓。”
清脆的剪切声戛然而止。
塞西莉亚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那张细腻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了那个标志性的温柔笑容。
“呐,维托里奥伯爵。”
“您知道,为什么这朵花必须剪掉吗?”
她举起手中那朵刚刚剪下的、开得正艳的雪白玫瑰,在维托里奥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因为它长歪了。”
“虽然它觉得自己很美,但它抢走了属于我孩子们的养分……也挡住了原本该照进来的阳光。”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寒意笼罩了整个花园。
塞西莉亚依旧微笑着,可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原。
那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场足以冻结灵魂的暴风雪正在疯狂酝酿。
“我的瑞恩只是贪玩了一点。”
“但是……如果让我知道,有谁胆敢在他回家的路上放上绊脚石……”
“我会把那个人,连同他的家族,像这根多余的花枝一样……温柔地修剪掉哦。”
……
一片晶莹的六角形雪花,在这空间凭空绽放,轻飘飘地落在了维托里奥的鼻尖上。
“……?”
明明此时正值北境的夏末,午后的阳光也依旧刺眼。
但这片花园,却好像在一瞬间被强行更替了季节的变换。
“哗啦啦——!”
鹅毛般的暴雪凭空倾泻而下,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周围姹紫嫣红的花圃和绿油油的草坪染成了一片惨白。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维托里奥, 一层又一层的冰雪疯狂堆积在他的肩头,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入骨髓。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伯爵大人,此刻竟像是一个被孩童堆出来的拙劣雪人。
……
“——嘶!!”
维托里奥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缩,这才从那可怕的威压中回过神来。
这个女人一反常态从前温声细语的样子,今天就好像是触碰到了这个女人的逆鳞。
这就是来自帝国【最高魔法庭】前第六席——Lv.6 驭雪使,“春日的雪姬”的绝对压迫感吗?
维托里奥沉吟了片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恐惧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
“呵……”
维托里奥低着头,突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嗡——!”
他手指上那枚刻有诡异眼球图案的戒指,突然亮起了一抹妖异的紫光。
一股带着腐臭气息的黑雾像毒蛇一样钻了出来,在他面前张开了一层薄薄的暗紫色屏障,硬生生将塞西莉亚的彻骨寒意隔绝在外。
“……塞西莉亚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于小殿下的安危,属下也是诚心诚意地感到担忧啊。”
维托里奥缓缓抬起头,那双阴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灰白的死气。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理了理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有恃无恐的冷笑:
“属下只是来慰问一下而已。”
“既然不招待见,那属下走了便是。”
说到这,他又转过话头,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四周,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语气:
“不过,如今这大公府邸缺少男丁,塞西莉亚夫人若是夜里有什么麻烦事……不妨也找我商量商量?”
“……你!”
这是赤裸裸的冒犯与调戏。
塞西莉亚柳眉倒竖,体内的魔力急速运转,正欲发怒。
就在这时。
“——夫人。”
一道沉稳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切入,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东楼的贵宾套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迎接帝国的皇女殿下。”
维托里奥眼皮猛地一跳,转过头。
只见一位像个透明人一样的老管家巴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侧后方。
这位老管家,身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执事服,花白的头发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正微微躬身对着塞西莉亚行礼,姿态规矩得体,看得出是一位真正的老绅士。
但维托里奥却感觉到,有一股比冰雪更加锋利的暴虐气息,正死死地锁着他的喉咙。
那是只有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才能沉淀出来的,纯粹杀意。
(……这个老东西。)
维托里奥心中一惊,汗毛倒竖。
一个过气的魔法庭法师他还能靠着教会赐予的力量应付,但如果再加上这个深不可测的老管家……
“哼。”
维托里奥是个聪明人,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悄悄收敛了身上的魔力,恢复了那副虚伪的贵族做派,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既然,夫人还有家务事要忙,那属下就不打扰了。”
他虚伪的笑了笑,转过身,迈步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背对塞西莉亚的瞬间,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指暗自轻轻一弹。
“嗤——”
一道极其细小的紫色毒液,极为隐秘地暴射向塞西莉亚。
——难得过来一趟,再怎么也要恶心一下这个贱女人。
然而,就在那道死光即将触碰到塞西莉亚的刹那。
唰。
一道黑色的残影闪过。
“嗤……”
那道充斥着腐蚀之力的恶臭液体,竟然被一只戴着洁白手套的手,像擦去桌角的灰尘一样,轻描淡写地……捏碎了。
一缕淡淡的黑烟从指缝间散去,连那个白手套都没有染黑半分。
“哦呀……”
巴特不知何时挡在了塞西莉亚身前,他微笑着拍了拍手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这里的垃圾还没打扫干净呢……这真是,鄙人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漏掉了这么脏的东西。”
老管家抬起头,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令人胆寒的精光,微笑着看向僵在原地的维托里奥:
“让客人见笑了,请慢走。”
“……”
维托里奥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挂在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
徒手……捏碎了神蚀之力?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教会赐予的神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笑眯眯的老人,心中的忌惮瞬间拔高到了顶点。
没有任何废话,他阴沉着脸,快步走出了花园。
……
随着走出大公府的大门,维托里奥脸上带着阴沉开始盘算。
看来……米沙那个莽夫确实去了边境,否则自己今日这样挑衅,他早就提着斧头冲出来了。
还有那个全灭的“零号小队”。
…… 虽然那枚眼球提供的生前景象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见,抹杀他们的似乎是一位银发的少年。
而如今,瑞恩那个废物恰巧也不在家……
难道说……?
维托里奥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虽然那个瑞恩天赋确实优秀,但至今仍然只是个普通的Lv.1 魔法师。
……那种程度的破坏力,绝不可能是他。
“嗯……应该是巧合。”
……
望着维托里奥离去的背影,塞西莉亚皱紧了眉头。
维托里奥边境伯爵,近几年背靠着圣蚀教会,肆意在极东边境疯狂扩张。
不仅如此,传言这个人渣还在边境纵容手下欺男霸女、用一些肮脏的手段夺取其他领主的地盘。
也还好,米沙也一直在公国境内暗地扶持【无垢圣泉教会】,也避免了那个圣蚀教会一家独大。
“看来……等米沙回来,真的得好好劝劝他早日清理掉这个公国毒瘤了。”
……
……
“约会~约会~”
贝雅特丽切开心地哼着愉悦的小调,手中轻轻擦拭着一件华丽的黑色哥特萝莉长裙。
忽然,在这片本该绝对封闭的纯白空间里,出现了一个竖长方形的虚线轮廓。
“吱呀——”
明明没有门轴,那本不该存在的木门开启声却又很适时的响了起来。
“……”
门缓缓张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位拥有着如雪般白发,眼瞳无神的娇小少女。
缪洁尔赤着双足,踩着门后那无尽的虚空中,那双淡漠的眼睛,此刻正有些无语地看着屋内那个兴奋过头的原初魔女。
她是很不喜欢来这里的,毕竟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充满了粉红色的噪音。
但是,这次她不得不来。
“你在干什么。”
缪洁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轻飘飘的,与其说是伊弥拉那种清冷的声音,不如说是完全、纯粹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空灵回响。
“在准备约会哦~”
贝雅特丽切头也没回,依旧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条裙子,仿佛已经在想象穿上它的样子了。
“你不知道吧~明天可是相当——————重要的日子~!”
她转过身,脸上洋溢着甜蜜笑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仅是我的瑞恩回应我‘告白’的日子。”
“明天,在瑞恩的‘娘家’~也正是那个名为圣诞节的日子哦~”
“在瑞恩的故乡,那可是恋人之间最为重要的日子呢!”
贝雅特丽切捧着脸颊,眼里的红光兴奋得几乎要溢出来:
“我要好好地和‘她’享受一次完美的约会~”
缪洁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发疯,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所以,这就是你偷走‘它’一部分时间的理由?”
缪洁尔歪了歪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严厉(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呆):
“未来的观测记录里,‘它’的夜晚被毫无逻辑地拉长了。”
“因果线打结了。”
“那个坐标变成了女性,未来的分歧点也会增加了三千五百六十九万……”
缪洁尔身后的虚幻古老座钟微微浮现,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控诉:
“贝雅特丽切,一开始我们不是这样说好的。”
“把时间还回来。”
“哎呀~”
贝雅特丽切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别这么小气嘛,希尔。”
“只是借用一点点夜晚的时间而已。”
“……毕竟,初夜总是漫长一点比较浪漫,不是吗?”
“……”
缪洁尔看着这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魔女,默默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