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把空气搅得稀烂,尖锐的蜂鸣以127分贝持续撕扯耳膜,混着金属舱壁共振的嗡嗡低频震颤;红光在视网膜上疯狂蹦迪,每一次闪烁都像烧红的铁丝刮过眼球,余晖在视野边缘拖出灼热的残影。
陈宸觉得自己现在的肺活量能去吹爆三个轮胎,但那个该死的货运通道入口,就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钢铁长城。
路堵死了。
原本只需要刷员工卡就能进的闸门前,此刻赫然立着三台反物质哨戒枪。
枪口那幽幽的蓝光,看着比他在地球上的存款余额还要凄凉,冷光泛着液态氮般的霜色,表面浮动着细微的电弧噼啪声,像垂死萤火虫最后的抽搐。
更别提那两队全副武装的防卫科暴徒,正端着粒子步枪,像是在玩真人CS一样守株待兔,战术靴底碾过防滑格栅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呼吸在头盔面罩内凝成白雾,又迅速被循环系统吸走,留下微咸的金属腥气。
“拿反物质枪堵一个偷纸巾的维修工?这空间站的经费是多得没处烧吗?”陈宸贴着墙根急刹车,靴底在金属地板上摩擦出一阵牙酸的声响,橡胶烧焦的刺鼻味混着铁屑粉尘直冲鼻腔,脚踝因骤停而传来韧带绷紧的酸胀感。
这哪里是逃生通道,这分明就是通往地府的VIP快速通道。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巡逻的守卫恰好经过他藏身的拐角。
这哥们儿显然也在摸鱼看直播,头盔面罩上正反射着那块巨大的全息屏光影,蓝紫色光斑在他面罩曲面上跳动,映出星神踉跄奔跑的模糊残像;嘴里还在嘟囔:“这星神看着也不咋地啊,跑路姿势跟只野狗似的……” 声音透过头盔扬声器传出,带着电流杂音和轻微的鼻音共鸣。
陈宸眼神一冷。
既然系统非要给他扣个“反派”的屎盆子,那就不怪他用点脏手段了。
他没有躲,反而像个幽灵一样从阴影里滑了半步,在那名守卫转身的瞬间,手指极其隐蔽地擦过了对方臂甲的一角,指尖掠过冰凉的钛合金涂层,触到一道细微的划痕凸起——那是上周保养时没打磨平的焊缝毛刺。
没有特效,没有光污染。
但在陈宸的脑海里,世界像是一块被摔碎又强行拼凑的镜子。
无数碎片画面炸开。
他看见这名守卫早上偷吃了队友的三明治,油渍还沾在左嘴角,面包屑卡在臼齿缝里;看见他刚才在群里吐槽总督是个秃头,语音转文字的错别字“秃”被自动替换为“突”,后面跟着三个翻白眼表情包;最后,画面定格在十分钟前——
这守卫正哼着小曲,站在B7号排气阀前进行压力校准。
因为急着去换班看直播,他在校准结束后,只是草草把外壳挂上,并没有扣死那个复杂的二级液压锁。
“只要没炸就是没坏。”画面里,守卫拍了拍阀门,心安理得地走了,掌心拍击金属的“砰砰”声在记忆里异常清晰,震得陈宸太阳穴微微一跳。
陈宸收回手指,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感谢职场摸鱼学,感谢形式主义。
他立刻调转方向,像只壁虎一样钻进了侧面的维修竖井。
这里的空间狭窄得只容许单人匍匐,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陈年灰尘的味道,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焦糊味——那是附近老化的电磁阀漏电逸散的信号。
陈宸手脚并用,指甲在镀锌板上刮得生疼,指腹被锋利的板边豁开细小血口,温热的血珠渗进金属锈迹里,黏腻又微痒,但他根本顾不上。
B7阀门节点就在前方三米。
透过格栅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外面那群守卫正把枪口对准主通道,完全没人注意头顶这根不起眼的排气管,格栅铁条边缘结着薄霜,寒气顺着指尖爬上小臂,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陈宸掏出那半截也是唯一的“神装”——断掉的扳手。
他把扳手卡进那个并未锁死的缝隙,深吸一口气,甚至没给自己留祈祷的时间,双手青筋暴起,猛地向下一压。
“走你!”
“崩——!”
一声类似于巨人放屁的巨响在封闭的走廊里炸开,声波撞上四壁反复折射,形成持续0.8秒的轰鸣回荡,耳道内鼓膜被狠狠向内压迫,耳鸣尖啸骤然升起。
原本只能承受常规气流的阀门盖像炮弹一样崩飞出去,狠狠砸在一台哨戒枪的底座上,金属撞击迸出刺眼火花,溅射的碎屑擦过陈宸脸颊,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灼痛。
紧接着,积蓄了整整一个循环周期的高压惰性气体如同脱缰的野马,裹挟着白色的冷凝雾瞬间喷涌而出,雾气带着-196℃的凛冽寒意扑面而来,睫毛瞬间结霜,吸入的第一口空气让喉管痉挛性收缩。
“敌袭!咳咳咳——”
“什么情况?毒气弹?!”
“看不见了!把热成像打开!”
强烈的气流把离得最近的两名守卫直接掀翻在地,像滚地葫芦一样撞在墙上,后脑勺撞上钢板的闷响、护甲关节错位的“咔吧”声、还有头盔内部惊慌失措的喘息杂音,全被压缩在雾气翻涌的混沌里。
白雾迅速吞没了整个关卡,监控探头在这一瞬间成了摆设,只能拍到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雪花噪点在陈宸视网膜上高频闪烁,干扰着动态视力。
就是现在。
陈宸把扳手往腰里一插,像颗出膛的子弹冲进了白雾。
他闭着眼睛,全凭刚才记忆中的方位,在混乱的叫骂声和乱射的激光束中蛇形走位,激光擦过耳际时带起细微的灼热气流,皮肤汗毛倒竖,前庭系统因急停变向而短暂眩晕。
脚下一空。
重力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冲出了气密闸,直接跃入了处于半真空状态的货运驳接区。
巨大的星空在头顶铺开,一艘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货运飞船正在缓缓脱离泊位,引擎喷口已经亮起了预热的蓝焰,蓝焰无声燃烧,却将周围稀薄空气加热至扭曲,视线边缘泛起水波状热浪。
它的尾部,几根用来固定货柜的粗大锚链正在自动回收,金属链条相互刮擦发出“嘎吱—哐啷”的粗粝噪音,在真空中本应寂静无声,却因船体结构传导震颤,直接震得陈宸牙根发麻。
陈宸在失重状态下蹬了一脚舱壁,身体像一枚失控的卫星飘了过去,脚底蹬踏时传来的反作用力微弱而迟滞,仿佛踩在凝胶上,内耳前庭器疯狂发送“失衡”警报。
肺里的空气在这一刻被挤压殆尽,寒冷像针一样扎进毛孔,每一寸裸露皮肤都在零下120℃的辐射冷中急速失温,指尖发麻,血管收缩如绳索勒紧。
近了。
还差一点。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链条,那寒意并非单纯低温,而是超导材料特有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热量的“绝对冷寂”,指尖神经末梢瞬间冻结又复苏,产生诡异的刺痛与酥麻交织感。
“给老子……过来!”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手死死扣住那根随着飞船震动而疯狂摇摆的锚链,震颤频率高达17Hz,顺着掌骨一路上传至颅骨,牙齿咯咯轻响,视野随晃动而模糊抖动。
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的胳膊扯脱臼,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像只咬住猎物的鳄鱼,死也不松口。
货船的跃迁引擎轰然启动。
空间开始扭曲,星光被拉扯成迷幻的长线,视网膜上光轨拖曳出残像,内耳平衡感彻底崩解,胃部翻江倒海,却因真空环境连呕吐都无法完成。
就在追击小队冲破白雾,来到驳接区边缘时,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璀璨的光痕拖着那个渺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宇宙深处。
空间站指挥中心,死一般的寂静。
洛肯盯着监控回放里那甚至称得上“艺术”的一连串操作:利用信息差制造混乱、利用环境反制火力、最后那是……那是拿命在赌博的肉身挂飞船。
这真的是个修下水道的?
他沉默良久,最终把手里的电子板扔在桌上,那个一直维持的冷酷总督形象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这种逃脱方式……根本不在常规战术库中。”
而在数万光年外,颠簸的货舱内。
陈宸把自己从锚链上甩下来,像滩烂泥一样瘫在货柜顶上,大口喘着其实并不存在的粗气。
还没等他庆祝自己依然活着,那个阴魂不散的系统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在他脑子里幽幽响起。
【精彩。太精彩了。】
【那种利用人心弱点的果决,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宿主,你没发现吗?
刚才的你,已经开始像‘他’了。】
【现在,既然观众的情绪已经到位,让我们继续加载……更刺激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