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洛伯格的东区检查站就像一张吞吐着风雪的巨口，那种老式的识别闸机看起来比陈宸穿越前小区门口那个经常夹住外卖小哥的破杆子还要不靠谱。
守卫是个年轻小伙，裹在厚大衣里，只露出一双被冻得通红的眼睛。
他拿着扫描仪对着陈宸手里那坨“钥匙+令牌”的组合体扫了半天，机器除了发出像是卡痰一样的“滋滋”声，没有任何反应。
“哥们，你这玩意儿是古董店淘来的吧？”守卫不耐烦地拍了拍仪器侧面，“读不出磁条，过不去。”
陈宸心里咯噔一下。
这感觉就像你拿着满级神装准备去新手村虐菜，结果被村口大爷拦住说没暂住证。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金属疙瘩，那上面的温度还没退，像是握着块刚煮熟的土豆。
温度。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游戏常识”的弦突然蹦了一下。
这玩意儿刚才既然能感应体温显字，那现在的验证机制没准也是热感的。
而且，作为记忆星神的信物，光有热量不够，还得有“料”。
“等等，再试一次。”
陈宸没理会守卫的白眼，他把那一坨金属紧紧贴在安检仪那块脏兮兮的玻璃读取口上。
另一只手，他轻轻按在了小铃刚才塞给他的那张日记页上。
那张纸皱皱巴巴，上面是用劣质蜡笔涂抹出的画面：一个穿着工装的宽厚背影，正蹲在巨大的锅炉前焊接温控阀。
火花是红色的，背影是黑色的，透着一股子沉默的倔强。
那是年轻时的老卡恩。
就在指尖触碰到画面的瞬间，陈宸感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窜进了安检仪。
“滴——！”
一声尖锐的蜂鸣差点把守卫手里的保温杯震掉。
那个原本半死不活的单色屏幕突然爆闪，一行绿得发慌的字跳了出来：【密钥验证通过：记忆匹配度87.3%】。
守卫愣住了，他在这站岗三年，除了“通过”和“拒绝”，从没见过这种显示。
他皱着眉按下放行钮，嘴里嘟囔着：“这机器怕是也冻傻了……”
随着闸机杆抬起，陈宸快步通过。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安检仪投射在地面的光斑里，极快地闪过了一行只有他能看懂的小字：【此人为合法调查员，授权来自过去】。
刚走出检查站没两步，身后那呼啸的风雪里突然多出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陈宸回头，发现老卡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这老头走路有点跛，每一步都在雪地上踩出一个深坑。
他也不说话，上来就往陈宸怀里塞了一个油腻腻的帆布包。
“拿着。”老卡恩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里面有把液压钳，还有几根备用的导管。”
陈宸接过那个死沉的包，闻到了一股陈年机油味：“老爷子，你这是让我去修下水道？”
“三十年前，我们七个人就是背着这包东西进去的。”老卡恩没理会他的吐槽，目光越过陈宸的肩膀，看向那座高耸的钟楼，“那天我说温控阀的数据不对，不能改。但他们说，这是上面的死命令，是为了让更多人活。”
老头伸出那只残缺的左手，用粗大的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断指的截面，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第二天，暖炉烧得太旺，管道炸了。东区死了三个孩子，全是窒息。我锯了这根指头，说是给那三条命赔罪。”
风雪似乎在那一刻停滞了几秒。
“拿着吧。”老卡恩转过身，背影佝偻得厉害，“记住，真正的控制器从来不在神像底下。当年的图纸我看过一眼，它在‘眼睛’看着的地方。”
眼睛看着的地方？
陈宸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神像，却被身侧突然冒出来的粉色脑袋吓了一跳。
“嘘——别抬头，看墙上。”三月七像做贼一样贴在他旁边，声音压得极低，显然这姑娘已经完全代入了特工角色。
她手腕上的终端投射出一束微光，打在旁边斑驳的砖墙上。
那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中间红色的警告标识触目惊心。
“本姑娘刚才黑进……咳，访问了列车数据库。”三月七指着墙上的投影，“那个‘净罪之眼’根本不是什么反腐部门。他们的数据模型显示，这帮人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清除‘记忆不稳定体’。简单说，谁脑子里装了不该装的事儿，谁就是他们的业绩。”
三月七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发寒：“当年那七个技工，除了老卡恩自残成了废人被判定为‘无威胁’，其他人全是在之后的一年里死于各种离奇的‘意外’。而现在的这个监察官……”
投影变换，一张证件照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当年教会‘心理净化项目’的负责人。”
陈宸盯着那张脸，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熟悉。
这该死的系统总是这么“贴心”。
就在他看到这张脸的瞬间，脑海里那个直播系统的待播列表里，一段被锁定的黑历史片段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跳动。
那个片段的标题简直亮瞎他的狗眼——《他与清洗者共饮庆功酒》。
画面虽然还没解锁，但封面图上，未来的自己正揽着这个金丝眼镜男的肩膀，两人手里举着红酒杯，笑得那叫一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我靠……”陈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简直是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完还要焊死。
还没等他从这波社死的预告里缓过劲来，坐在他肩膀上的小铃突然用力扯了扯他的耳朵。
小姑娘把手里的日记本摊开，怼到了陈宸眼前。
这一页是新的，蜡笔的痕迹还很湿润。
画上是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被小铃画成了一个个透明的玻璃格子。
每个格子里都漂浮着一团粉红色的东西——那是人脑。
无数根黑色的管子从这些大脑里延伸出来，汇聚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巨大屏幕上。
小铃给那个屏幕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并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他们在吃记忆。”
陈宸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画面太眼熟了。
这不就是记忆命途里明令禁止的邪术——“记忆萃取”吗？
把人的记忆像榨汁一样抽出来，作为某种能源或者数据流……
“老卡恩说得对，真正的秘密不在下面，而在里面。”陈宸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在令牌背面的隐藏槽上一拨。
“咔哒”一声轻响，他将老卡恩工具包里那本烧焦了一半的维修日志硬塞了进去。
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令牌表面的纹路像是活过来一样流转。
一副淡蓝色的3D全息地图直接浮现在半空中。
地图显示，所谓的“第七保险柜”就在地下三层。
而通往那里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被标红的长廊——其结构和小铃画里的“大脑走廊”一模一样。
“这也太刺激了……”陈宸刚想感叹，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巷口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布洛妮娅派来的那两名亲卫。
其中一个正举着通讯器，压低声音说道：“大守护者有令，目标即将接触核心机密。一旦进入档案室区域，立即切断所有信号，强行中断直播。”
想关直播？门都没有！
陈宸冷笑一声，这直播虽然坑爹，但现在可是他唯一的护身符。
要是没了几百万星际观众盯着，那帮“净罪之眼”的杀手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人间蒸发。
“三月，借个火。”陈宸把小铃从肩膀上放下来，指了指路边那个早就废弃的公共宣传屏。
“啊？”三月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掏出一枚冰晶箭头，“你是想……”
“既然他们想捂盖子，那我们就把锅掀了。”陈宸大步走到那个屏幕前，双手在布满灰尘的操作面板上飞快敲击。
虽然穿越前只是个业余极客，但这种老掉牙的封闭系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那扇没上锁的窗户。
输入0x80校准码，强制重置，端口桥接……
“滋——”
废弃屏幕猛地亮起，画面一阵扭曲后，竟然开始同步播放小铃手中的蜡笔画动画！
紧接着，像是病毒扩散一般，整条街道的电子广告牌、路灯控制屏，甚至是街边奶茶店的点单机，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所有的屏幕上，都在循环滚动着那幅“大脑走廊”的涂鸦，配上陈宸此时那张似笑非笑的大脸。
视网膜上，系统的提示弹窗欢快地蹦了出来：
【检测到‘分布式记忆节点’形成——宿主这波操作很6，直播信号已锚定全镇局域网。】
【当前无法被物理切断。
作为奖励，新片段正在加载：《他唤醒了沉睡的大脑》。】
陈宸看了一眼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新标题，嘴角抽搐了一下。
“走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按照全息地图的指引，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大步走进了那条幽暗的小巷。
风雪在身后渐渐变小，前方的路越来越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混合着陈旧的霉味，让人胃部不适。
按照地图所示，他们来到了那个标红区域的入口。
面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漆黑的、仿佛眼窝般的凹陷，静静地注视着来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