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之中，那颗晶莹剔透、灵光氤氲的地灵瓜，如同沉睡的精灵，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异香。夜琉璃握着冰冷的玉刀，站在瓜前，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这瓜太完美了，完美得不似凡间之物，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玷污了它的灵性。
“愣着干嘛？切开啊。瓜就是用来吃的，又不是拿来看的。”林闲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个烧饼在啃，含糊地催促道，眼神里带着点“没见过世面”的调侃。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玉刀轻轻落下，触碰到瓜皮的瞬间，竟没有遇到丝毫阻力，仿佛切割的是最柔嫩的豆腐。刀锋划过，瓜皮自然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却没有汁液流出。一股更加浓郁、纯净到极致的清香扑面而来，让她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体内灵力自行加速运转，比平日苦修效果还好！
瓜被均匀地分成八瓣，露出里面如同凝脂白玉般细腻无瑕的瓜瓤，看不到丝毫纤维脉络，只有温润的灵光在果肉中缓缓流淌。中心处的瓜瓤颜色稍深，呈现出一种暖玉般的淡黄色，仿佛凝聚了所有的精华。
“喏，这块你的。”林闲用刀尖挑起中心处最饱满、灵光最盛的一瓣，直接递到夜琉璃面前，动作自然得像是分个普通水果。
夜琉璃下意识地接过，入手微凉，那沉甸甸的质感却让她心头一颤。这瓣瓜蕴含的灵气，精纯磅礴，远超她吃过的任何灵丹！她甚至能感觉到，瓜肉中蕴含的那一丝与地脉深处同源、却又温和纯净了无数倍的生机道韵。
“看就能饱啊？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林闲自己已经拿起一瓣，毫无形象地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浑不在意，眯起眼，一脸满足地咀嚼着，含糊道：“嗯……清甜爽口，入口即化，灵气充足，后味还有点回甘……不错不错，这次实验很成功！”
看着他如同老农品尝自家地里出产的普通瓜果般随意自然的态度，夜琉璃心中那点对“天材地宝”的敬畏感，莫名消散了大半。她学着林闲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小口。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清甜滋味在舌尖炸开，瓜肉细腻无渣，仿佛化作一股温润的清泉滑入喉中。紧接着，磅礴而温和的精纯灵气如同春日暖阳，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经脉，洗涤着灵力中微不可察的杂质。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一丝生机道韵融入丹田，竟让她停滞许久的金丹瓶颈，微微松动了一下！神魂更是如同被甘露洗涤，一片清明通透，往日修炼中许多晦涩难懂之处，竟隐隐有了新的感悟！
这效果……简直逆天！远超她之前吃过的“玉脂翡翠果”！若是流传出去，足以引起元婴、甚至化神期老怪的疯狂争夺！而他，就这么随手分给了她这个“俘虏”、“丫鬟”？
夜琉璃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看向那个还在埋头啃瓜的男人。
林闲三两口吃完自己那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看到夜琉璃震惊的样子，挑眉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比你们昊天宗那什么‘玉露琼浆’强多了吧？”
夜琉璃默默点头，小口小口地，极为珍惜地将整瓣瓜吃完，连指尖沾染的一丝汁液都没放过。一股暖流沉淀在丹田，修为精进了一丝，神魂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舒泰。
“看来效果不错。”林闲拍拍手，站起身，“这瓜蕴含的生机道韵，对稳固根基、纯净灵力、滋养神魂有奇效。比你整天苦哈哈地打坐练气强多了。所以说，跟着我种地，亏待不了你。”
他走到瓜田边，看着剩下的几颗瓜，摸着下巴盘算：“嗯，这颗留着做种，这颗给赤炎他们尝尝鲜，鼓舞下士气……这颗嘛，可以拿去‘宗门宝库’当镇店之宝，勾引一下外面那些土包子……”
听着他如同菜市场小贩般算计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神瓜，夜琉璃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您培育出此等神物，难道就只是为了……吃和卖？”
“不然呢？”林闲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瓜不就是用来吃和卖的吗？难道还要拿来当祖宗供起来？物尽其用嘛。好东西自己享受了，还能换点有用的资源，改善下大家的生活，多好。非要打打杀杀抢来抢去，累不累啊。”
他这番话，再次冲击着夜琉璃固有的观念。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天材地宝，尤其是如此神异的宝物，必然与提升实力、争夺气运、甚至宗门兴衰挂钩，怎能如此……“俗气”地看待？
“大道至简。”林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悠悠道，“吃饭喝水是道，生长收藏也是道。你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心就累了，道也就偏了。你看这瓜，它长它的，我们吃我们的，各得其所，自然而然，不就是一种‘道’吗？”
他随手拿起水瓢，给旁边的“翡翠苔米”浇了点水，动作娴熟自然：“整天想着逆天夺命、打打杀杀，那是修罗道，不是长生道。我啊，现在就觉得，看着这些东西平平安安长大，大家开开心心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夜琉璃怔怔地看着他浇水的身影，阳光洒在他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一刻，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魔尊的戾气，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平和与淡然。她心中某个坚固的壁垒，似乎又松动了一分。
就在这时，赤炎长老兴冲冲地飞了上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老祖！大喜事！那三个俘虏的身份查清了！是昊天宗内门‘锐金峰’的真传弟子，其中一个还是他们峰主的侄子！咱们发财了！”
林闲眼睛一亮：“哦？值钱吗？”
“值！太值了！”赤炎长老激动道，“按规矩，金丹后期的正道真传，赎金起码十万上品灵石起！这还有个峰主亲戚，翻个倍都有可能！”
“才二十万？”林闲撇撇嘴，“昊天宗这么穷酸？告诉他们，一口价，五十万上品灵石，少一块灵石，就让他们峰主来收尸……哦不，收人棍。顺便把咱们‘宗门宝库’对外营业的消息放出去，就说可以用灵石或者等值材料，限量兑换‘地灵瓜切片’、‘玉脂翡翠果茶包’和‘试点食堂灵膳券’。”
赤炎长老听得目瞪口呆：“老祖……这……这赎金是不是太高了？而且把灵物卖给外人……”
“高什么高？物以稀为贵！咱们的瓜，值这个价！”林闲大手一挥，“再说了，不要点高价，怎么显得他们弟子金贵？怎么让昊天宗那帮老家伙心疼肉疼，互相扯皮？这叫策略！赶紧去办！”
“是！老祖英明！”赤炎长老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对老祖的“策略”已经盲目信任，立刻领命而去。
夜琉璃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五十万上品灵石赎三个金丹弟子？这简直是敲诈！而且还要趁机推销“特产”？她几乎能想象到师尊接到勒索信时，会是如何的暴怒。
果然，消息传到正道联盟大营，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昊天剑主看着手中那份用词极其“客气”、但条件极其苛刻的“赎金通知书”，以及附带的那一小片用玉盒封存、灵光逼人的地灵瓜样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锐金峰峰主，一个面容粗犷、脾气火爆的金袍老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
“五十万上品灵石！还要开放什么见鬼的‘宝库’兑换？！欺人太甚！幽狱老魔！我与你势不两立！”金袍老者怒吼道，声震营帐。
“师弟，稍安勿躁。”昊天剑主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这瓜……你们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生机道韵，对我等修为都大有裨益，若是能量产……其价值，不可估量。幽狱老魔此举，意在试探，也在示威。”
“那也不能任由他敲诈！”另一位长老皱眉道，“五十万灵石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还要与他进行交易，岂非资敌？”
“交易未必是资敌。”一位较为沉稳的长老捻须道，“若能换得此等神物，研究其奥秘，或许能找出克制幽狱老魔之法。而且，亦可借此探听魔宗内部虚实。只是这价格……”
营帐内吵作一团，有主张强攻救人的，有主张讨价还价的，也有对那“地灵瓜”心动，暗中盘算能否借此机会兑换一些的。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来报：“启禀剑主，山下有一魔宗执事，持‘宗门宝库’令牌，要求面见剑主，说是……洽谈首批兑换业务。”
众人一愣，这么快就来了？
昊天剑主目光一闪：“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修为只有筑基期、穿着魔宗低级执事服饰、却昂首挺胸、毫无惧色的中年胖子，被带了进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几个小巧的玉瓶和玉盒。
“晚辈九幽魔宗资源调度司执事王富贵，奉我家老祖之命，特来为剑主及各位前辈，送上‘宗门宝库’开业酬宾样品，聊表诚意。”胖子执事不卑不亢地行礼，然后开始介绍：“此乃‘玉脂翡翠果’精华茶包，一片可泡一壶，滋养神魂，清除心魔……此乃‘地灵瓜’边角料制成的蜜饯，虽不及整瓜，亦有微弱神效……此乃试点食堂‘莹白玉粟糕’样品，口感绝佳，补充灵力……”
他口若悬河，将每样东西都吹得天花乱坠，活脱脱一个资深推销员。
营帐内一群正道大佬，看着眼前这些灵气盎然的“样品”，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表情都十分精彩。他们身份尊贵，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跟魔宗做买卖？还是这种市井小贩般的模式？
锐金峰主气得脸色铁青，差点一巴掌拍过去。昊天剑主却挥手制止了他，拿起那个装有“地灵瓜蜜饯”的玉盒，打开看了看，神识仔细探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虽然只是边角料，但那纯净的生机做不得假。
“这些东西，如何兑换？”昊天剑主沉声问道。
王富贵立刻掏出一枚玉简，陪着笑脸递上：“价目表在此。可以用上品灵石，也可以用清单上的材料等价交换。首次兑换满一万灵石，赠送‘宝库’贵宾令牌一枚，日后兑换可享九八折优惠，并优先获取新品信息……”
还打折？优惠？众长老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严重挑战。这幽狱魔尊，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还是那个凶名赫赫的魔道巨擘吗？
最终，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正道联盟这边，竟真的有几位长老，私下里用一些不算太紧要的材料，跟王富贵兑换了几份“茶包”和“糕点”，美其名曰“拿回去研究”。锐金峰主虽然暴跳如雷，但为了救徒弟和侄子，也不得不开始暗中筹集灵石，准备讨价还价。
消息传回九幽魔宗，赤炎长老对老祖的敬仰更是如滔滔江水。而平台之上，夜琉璃从小芸那里听到这些后续发展时，心情更是复杂难言。她看着旁边正悠闲地给新一批“莹白玉粟”间苗的林闲，忍不住问道：“你……您真的打算长期跟他们做这种……交易？”
林闲头也不抬：“有什么不好？他们得了实惠，我们得了资源，大家各取所需，免了刀兵相见，少死多少人？打生打死的，多不文明。”
夜琉璃沉默。是啊，免了刀兵相见，少死多少人……这简单朴素的道理，为何在修真界，却显得如此奢侈和……异类？
是夜，明月高悬。夜琉璃盘坐在石床上，借着地灵瓜残留的药力巩固修为，只觉得灵力精纯，神识清明，往日许多修行关隘都豁然开朗。她忽然想起林闲白日那句“大道至简”，心中若有所悟。
她下意识地再次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地脉深处探去。这一次，或许是得益于地灵瓜的滋养，她的感知更加清晰了一丝。那被污染和封印的磅礴生机依旧痛苦，但在那痛苦的深处，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对新生的渴望，对那地灵瓜散发出的生机道韵的……依恋？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再次掠过她的识海，比上次清晰了一点点：
“……光…………种子……”
夜琉璃猛地睁开眼，美眸中充满了惊骇。光？种子？地脉意识在渴望光和种子？难道林闲培育的这些灵植，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安抚这痛苦的地脉？
她走出石室，看向林闲的洞府，石门紧闭。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地脉的秘密？他种田的举动，是无意为之，还是……别有深意？
而在地脉极深处，那被无尽污秽封锁的核心，一点微不可察的、纯净的嫩绿芽苞，仿佛因吸收了今日成熟地灵瓜散逸出的些许本源生机，轻轻颤动了一下。围绕芽苞的污秽，似乎被逼退了一丝丝，微不足道，却是一个开始。
平台之上，晚风轻柔，瓜香未散。一场因瓜而起的风波，正以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式，悄然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和……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