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要塞，人类帝国北境的钢铁咽喉。 这里没有极北的纯净，只有煤炭燃烧的黑烟、齿轮啮合的噪音，以及无数人类为了生存而发出的喧嚣。
城门口，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
“他们……竟然敢让本皇排队？” 希尔维亚站在人群中，兜帽压得很低，声音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她那双藏在阴影里的金色竖瞳，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正在冒着蒸汽的巨大金属拱门。 “还有那个丑陋的铁疙瘩是什么？它在对着每个人喷什么东西？”
“那是‘魔力检疫闸’，陛下。” 洛洛站在她身旁，像个尽职的小女仆一样帮她挡住周围挤来挤去的人群。她压低声音安抚道：“只是为了检查有没有携带深渊污染或者违禁炼金品。文明社会都是这样的，忍一忍。”
“荒谬。”希尔维亚冷哼一声，裹紧了身上的灰色斗篷，“如果那个铁疙瘩敢对我喷那种难闻的水雾，我就拆了这堵墙。”
洛洛只觉得头大。带一条龙进城，比带一颗核弹还要让人提心吊胆。
终于轮到她们了。 守城的卫兵看起来疲惫不堪。他指了指检疫闸：“摘下兜帽，把手放在感应水晶上。”
希尔维亚没动。 卫兵不耐烦了：“听不懂话吗？摘下兜帽！”
就在希尔维亚准备抬手赏这个人类一发龙炎的瞬间，洛洛抢先一步挤到了前面。 “哎呀，长官大人行行好！” 洛洛一脸谄媚的笑容，手里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两枚从冰洞里搜刮来的古银币，“我家小姐是从南边来的贵族，得了严重的‘光敏性魔力过敏症’，见不得强光，也受不了刺激。您看这……”
一边说着，洛洛的手指在卫兵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点了一下那个感应水晶。 【解析·伪装波长】
水晶亮起了无害的淡绿色光芒——这是“普通人类，体质虚弱”的信号。
卫兵捏了捏手里的银币，又看了一眼绿灯，脸色缓和了不少：“行吧，既然有病就快进去。最近不太平，别在城里惹事。”
希尔维亚冷哼一声，像只高傲的黑天鹅一样昂着头走了进去。
只有队伍角落里，一个年轻的新兵愣愣地看着希尔维亚的背影。刚才一阵风吹过，他似乎看到了斗篷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面并没有贵族小姐常戴的珠宝，反而隐约有某种……像鳞片一样的反光？ “错觉吧……”新兵摇了摇头，重新握紧了长枪。
……
一进城，希尔维亚就遭受了巨大的“文明震撼”。
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魔法与骑士的时代了。 街道两侧布满了粗细不一的黄铜管道，发着白光的蒸汽路灯把街道照得通亮。巨大的蒸汽步战车喷着黑烟从路中间轰隆隆驶过，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太吵了。”希尔维亚眉头紧锁，捂住了耳朵，“还有这空气……人类是在吸食毒气吗？这里的火元素都是死的，水元素里全是铁锈味。”
“这叫工业革命，虽然我也挺讨厌这味道的。”洛洛咳嗽了两声。她的身体对环境也很敏感，这种污浊的空气让她胸口的印记隐隐作痛。
“瞧一瞧看一看咯！只要三个铜板！” 路边的一个书摊前，一个吟游诗人正在声情并茂地演说。 “最新版的《帝国英雄传》！看伟大的初代皇帝如何手撕那头邪恶、贪婪、丑陋至极的‘银色天灾’！书中附赠恶龙画像，那满嘴獠牙、流着口水的怪物……”
希尔维亚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宣传画。画上画着一只像长了翅膀的癞蛤蟆一样的生物，正被一个光辉万丈的人类骑士踩在脚下。
“丑陋？流口水？”希尔维亚的声音在发抖，“这就是人类历史书里写的我？”
洛洛拼命忍住笑，拉住她的袖子：“冷静！那是艺术加工！艺术加工！”
“小姐！看看这个！” 还没等希尔维亚发作，一个推销化妆品的小贩又凑了上来，那股劣质香水的味道直冲鼻腔，“看您这身段，虽然没露脸，但肯定是位绝世美人！这是最新款的‘龙涎香’，传说中是从巨龙口水里提取的精华……”
希尔维亚看着那个瓶子，脸色铁青：“你是想说，我要把同类的口水涂在脸上？”
“噗——”洛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高高在上的龙皇在菜市场里吃瘪，这绝对是这次旅途中最值回票价的时刻。
……
但这趟“逛街”并没有持续太久。 现实问题摆在了面前：她们没钱了。
搜刮来的银币成色太古老，店家不敢收，只能去黑市兑换。而现在，她们急需找个地方落脚。
“这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洛洛指着一家名为“灰鸽子”的旅店。 这是一家位置偏僻，但装饰颇为考究的老店。只不过，前台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几个纹着刺青、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围着柜台，领头的一个手里转着一把铁匕首，正在敲打着桌面。 “老板娘，这个月的‘安保费’是不是该交了？最近城里进了不少流民，如果没有我们兄弟罩着，你这店怕是开不下去啊。”
柜台后的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正慢条斯理地擦着酒杯，眼神冷淡：“我说了，还没到月底。”
“那就是不给面子咯？”混混狞笑着把匕首插在柜台上。
就在这时，希尔维亚推门而入。 她心情正不好。空气很臭，历史书在造谣，还有人想卖给她假冒的龙涎香。现在，她只想找张软床躺下，却发现有人挡住了路。
“滚开。”希尔维亚冷冷地说道，“别挡路。”
混混头子一愣，转过身看到是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顿时乐了：“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口气这么冲？知不知道这一片是谁说了算？”
他伸手想要去掀希尔维亚的兜帽：“来，让哥哥看看长什么样……”
洛洛叹了口气，捂住了眼睛。 有些人，活着不好吗？
“咔嚓。” 一声脆响。
混混的手还没碰到兜帽，就僵在了半空。 因为希尔维亚只是随手抬起两根手指，像夹饼干一样夹住了那把刺过来的铁匕首。
然后，轻轻一扭。 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就像面条一样被拧成了麻花。
“你的玩具，弯了。” 希尔维亚松开手，那团废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黄金瞳闪过一丝摄人心魄的冷光。 “还有，这种劣质的铁器味，让我恶心。”
混混头子吓傻了。 徒手捏钢？这是什么怪力？斗气高阶战士？还是什么魔兽化形？ “对……对不起！打扰了！” 一群人连狠话都不敢放，屁滚尿流地冲出了旅店。
旅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板娘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南边的口音。看不透的实力。还有……”她看了一眼洛洛胸口若隐若现的魔力波动，“一个快死的学者。”
老板娘笑了，从柜台下摸出两把钥匙扔在桌上。 “上房两间。这顿我请。算我欠这位小姐一个人情。” “顺便提醒一句，”老板娘压低了声音，“最近城里的风向不对，有人在花大价钱买‘银色头发’的消息。两位最好别乱跑。”
……
房间里。 刚一关上门，希尔维亚那种霸气的姿态就垮了。
她扶着墙，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死死按着太阳穴，呼吸急促。 “这里的魔力……太脏了。” 希尔维亚痛苦地闭上眼，“就像是有无数苍蝇在脑子里嗡嗡叫。每一口空气里都混杂着那种死寂的火元素……恶心。”
这是高位生物对低劣环境的排异反应。就像人类被扔进了充满辐射的废墟。
“忍一下。” 洛洛走过去，让希尔维亚靠在自己身上。她伸出手，指尖亮起柔和的蓝光，在希尔维亚的额头上轻轻画了一个复杂的过滤法阵。 “【解析·元素筛】。我帮你把周围的杂质过滤掉，虽然范围只有两米，但至少能让你睡个好觉。”
清凉的魔力涌入，希尔维亚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有些虚弱地靠在洛洛怀里，闻着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那是这个肮脏城市里唯一干净的味道。
“人类的世界，真是个垃圾场。”希尔维亚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是是是，委屈陛下了。”洛洛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眼神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老板娘刚才的话，让她很在意。 有人在买“银色头发”的消息。 看来，即使逃进了要塞，那张网也依然在收紧。
……
【与此同时，凛冬要塞·大教堂地下】
昏暗的烛火摇曳。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信使，像影子一样无声地滑入密室，单膝跪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前。
“大人。”信使的声音沙哑，“就在刚才，城南的‘灰鸽子’旅店发生了一起冲突。一个身份不明的南境贵族小姐，徒手捏碎了钢铁。”
坐在桌后的红衣主教正在翻阅一本古老的教典。闻言，他轻轻叩了一下手杖。 “魔力特征呢？”
“被掩盖了。有一种非常高明的干扰术式，甚至骗过了城门的检疫闸。”信使回答，“但是……据目击者称，那位‘小姐’虽然遮着脸，但在动手的一瞬间，露出了一截手腕。那里有……银色的反光。”
红衣主教终于抬起了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精光。
“很好。” 主教合上书本，嘴角勾起一抹慈悲而残忍的微笑。
“银色的天灾，哪怕伪装得再像人类，也藏不住那种令人作呕的高傲。” “传令给审判庭。猎物已经进笼子了。” “别在街上动手，那太粗鲁。我们在‘那个地方’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