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俊美道童指尖一翻,将那根翠色羽毛收入袖中。
“话虽如此,但此次启智,为何比当初约定晚了整整三百年?”
“我与你们历代教主相约——他助我启智,我助他大业。如今逾期百年,该给我个说法。”
白莲教法王躬身致歉,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难色:“青君见谅,近些年教内恰逢内乱,再遭各国联手绞杀,元气大伤,才耽搁了启智之事,绝非有意违约。”
道童沉默片刻,指尖轻叩桌案:“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先退下吧,此事我需细细斟酌。”
话音微顿,他补充道:“对了,取来前世我灵智入寂前,托付你们保管之物。”
白莲法王应声退去,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衣的白莲教舞姬便端着个古朴檀木盒上前。
青鸾指尖凝起一缕青芒,在盒身轻点三下,盒上萦绕的禁制阵法瞬间溃散,盒盖应声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根羽毛,羽面上刻满了如虫豸爬行般的细微纹路。
取出盒中羽毛,与自己先前收好的翠羽并列摊开,指尖拂过纹路,凝神比对其中记载。
“羽中记载,我本是秘境一无智妖魔,一世幸得荒野民人祭启智,后游历天下,耽于人间逍遥,修为却毫无寸进,直至灵智入寂前,才布下后世启智的后手。”
“二世启智苦于灵智入寂、秘境重置,便寻解决之法,后结识白莲教教主,入白莲教,观天下万书,悟出一法。”
两根羽毛的记载大同小异,并无相悖之处,想来白莲教这群人,也不敢篡改他所留下的记录。
每一世灵智入寂前,他便会制造羽毛,将记忆与遭遇以妖文刻于其上,遍洒特定地点,只为给下一世的自己留下启智指引。
“羽篆所载,自二世启智,我便踏上破限之路,九世轮回,涅槃成凤。”
“三世逢乱世,吾化东华,庇佑一方生民,万民奉我为东君;四世散尽前尘妖力,转修乙木道法,行遍天下悬壶济世;五世弃去妖魔之躯,蜕凡化人,红尘炼心,自号青华道人;”
“六世赴凤鸣谷,会盟百鸟,执掌禽族秩序;七世专研涅槃妙法,憾败赤君一招,饮恨而归;八世鸣凤天音,百里之内,万鸟来朝,威仪无双!”
“我已入灭八世,这便是第九世。”
“若这一切记载为真,我今世当再走破限之路,直到涅槃成凤方可挣脱秘境限制。”
“八世夙愿,薪火相传,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我乃九世青鸾,必证不灭凤身!”
“得人之灵智,融魔之不死,聚八世底蕴相助,铸就不灭凤凰——生死轮转而灵智不泯,秘境重置而法身不朽!”
青鸾将两根灵羽纳入袖中,抬眸望向窗外。
碧空如洗,云卷云舒,万里晴空澄澈得宛若一幅天成画卷。
八世夙愿,九世相承,小小青鸾,亦有成凤之心。
……
“你醒了?”
迷迷糊糊间,白莫纨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雕花床顶,脖颈处还残留着一阵钝痛。
她挣扎着坐起身,余光忽然瞥见床边立着一道身影——正是卸了甲胄、换上常服的韩普,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白莫纨下意识想怼一句“你看小爷干什么”,可脑海中猛地闪过昏迷前的片段:
自己满脸通红、被诡异**折磨得神志不清,径直扑进了韩普怀里……
回忆如潮水涌来,她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慌忙扯过被子裹紧身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昨晚你对我干了什么?!”
韩普被她这惊慌失措的模样逗笑了,原本疏离的打量化作步步靠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你说呢?”
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她耳畔,尾音拖得绵长,“白莫纨。”
少女的脸瞬间红透,像颗熟透的苹果。
她死死攥着被角,嘴硬道:“小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就当没发生过!小爷要走了,再见——不,再也不见!”
说罢,她就要掀被下床跑路,可刚站直身子,就被韩普一把按回床上。
他的手掌带着军人特有的厚茧,力道沉稳得让她挣不开。
“白莫纨,”韩普的声音沉了下来,“当年之事,你还没给我个交代,这就想走了?”
“当年之事”四个字如惊雷炸响,白莫纨瞬间蔫了——被当年的苦主逮了个正着,还是以这副阴阳颠倒的女儿身模样!
韩普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指尖轻轻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笑得神秘:“白莫纨,白三少,你猜猜,你的衣服是谁给你换的?”
白莫纨这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早已不是之前那套湿透的衣服,换成了一身素雅的襦裙。
意识到这点,顿时欲哭无泪,韩普给她换的衣服?
那岂不是说,昨晚被**催得情难自已的自己,全被这位昔日“仇人”看光了?
小爷我的清白之身啊!
脸颊上的软肉又被轻轻揪了揪,白莫纨抽噎着回神,正撞见韩普似笑非笑的眼神,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你你!小爷跟你没完!我爹是当朝丞相,回去我就参你一本!啊啊啊——别掐了别掐了!疼死小爷了!”
韩普微微松了手劲,俯身逼近,多年从军沉淀的雄厚气息扑面而来,扑洒在她脸上:“哦?你还想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白莫纨,你猜猜,我现在最想怎么报复你?”
那股浓郁的雄性气息让白莫纨浑身发抖,身体都软了半边,刚换上的襦裙竟微微湿了一片。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梗着脖子道:“韩普!士可杀不可辱!当年是我不对,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被那个花魁骗了!但你要是想趁人之危用这个方式报复我,小爷宁死不从!”
说完,她狠狠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连睫毛都在不住颤抖。
然而,预料中的羞辱并未到来。
那股压迫感渐渐远离,白莫纨茫然睁眼,只见韩普已站直身子退到床边,脸上重新恢复了为官者的威严冷峻,仿佛刚才的调笑从未发生。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向我道歉。”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虽不算真心实意,倒也难得。”
“你、你你刚刚……”白莫纨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适才相戏耳。”
“那、那我的衣服……”
“是我的小妾帮你换的。”
“那昨晚我扑向你之后……”
韩普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我把你打晕了。”
白莫纨彻底懵了,伸手指着自己,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当年我可是一脚踢断你的男根,那样的奇耻大辱,你居然不恨我?”
韩普闻言,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开口:“昔日京都,那个纨绔子弟韩普,确实恨过。”
“但如今,我乃朝廷亲授正五品平安城守备,韩家嫡子,家父兵部尚书。”
简单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白莫纨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沉淀的沉稳与威严,看着他身上褪去少年意气后截然不同的气度。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她与他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深深的可悲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