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着这座冰冷的城市。
永夜之下，似乎所有的存在都失去了本身的温度……壁瓦、街道、乃至时间和生命，都彻底凝固在了这片深邃与绝望的漆黑之中。
可此夜。
这座冷漠的城市，得引来了一次光的眷顾，却不是它所无数次迎来的那种清冷的月光。
而是——冲天的火光。
………
滚滚浓烟裹挟着灰烬上升，冲天的火光将整片漆黑的夜晚照亮，同时也映照出这座城市原本的面貌。
废墟之上，一个身影跪在中央，银发被血液黏在脸颊上，那些皎洁而美丽的发丝，此刻黯淡无光。
血色罗裙被无情撕碎，露出底下可怖伤口，她单手撑着身子，那正流淌着鲜血的猩红眸之中满是怒火与愤恨。
啊啦啊啦~没想到所谓的血族女王，也就这点能耐吗？”
火海之中，响起一道带着轻佻与玩味的声音。
她看见了，那个身影从火焰深处走来，踏过残垣断壁，那双与她相同的红瞳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克拉尔……”
跪倒在地的血族女王发出沙哑的嘶吼，她挣扎着想要再次起身，可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子摇晃着，最后只得继续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克拉尔眼中那轻蔑与嘲讽更加浓郁几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轻佻的弧度，发出几声愉悦满足的轻笑。
“哼哼哼~真是难看的姿态呢，卡茜娅·绯罗妮娅……”
克拉尔微微俯身，血色大剑轻轻抵在女王的下颌，强迫着她抬起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曾经受人尊崇的血族女王，在失去了利爪和獠牙之后竟是连站都站不稳，这感觉如何呢？”
卡茜娅死死地瞪着她，眼眸中弥漫着阴冷的杀意，她却只是轻笑一声，冷声回讽着。
“低劣的杂种，人类可笑实验的劣质产物……一个实验室里拼凑出来的残次品，居然跑到血族的领地妄想做女王？”
她喘息着，却仍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
“怎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终于饿到要来这片圈养区找血畜果腹了？”
卡茜娅猩红的眼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屑。
这里，是「永夜城」，是血族圈养人类血畜的牧场。
而她，卡茜娅·绯罗妮娅，正是这座城，乃至于整个血族的女王。
可眼前这个克拉尔呢？，
她不过是人类实验室里妄想融合血族力量而诞生的可悲的产物！
一个既不被人类接纳！亦不被血族认可的异类！
如今，这杂种竟敢闯入她的大殿！践踏她的领地！觊觎她的王座！
“体内同时流淌着人类与血族鲜血的这感觉，如何呢？”
“你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与生俱来的肮脏。”卡茜娅继续冷声嘲弄着。
“……”
克拉尔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跪倒在地的，浑身染血的狼狈少女，她眼中玩弄的兴致早已丧失。
“真是扫兴呢……”
她淡漠地说道，血色大剑缓缓抬起，不再是戏谑的逼迫，而是悬停在卡茜娅的眉心上。
“在地狱好好忏悔去吧。”克拉尔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正当她打算一剑将卡茜娅的身体劈成两半时
「啪嗒……啪嗒……」
一连串赤脚奔跑的轻响，从废墟一侧传来。
一个身披破旧黑袍的娇小身影钻了出来，紧接着，竟是不顾一切地冲向克拉尔。
她手中紧握的匕首，那突袭的动作却笨拙得愚蠢而可笑。
克拉尔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转，她只是随意地向后方撤步，抬腿，一记猛踢。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那一脚重重踹在小小身影的腹部，强大的力量绝非那具瘦弱身躯所能承受。
“唔……！”
一声压抑的悲鸣从袍下溢出，那身影如同断弦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卡茜娅身旁的断壁上，才滑落在地，没了动静。
“呵，真是受人爱戴啊，我都快被感动...”
克拉尔轻笑起来，目光扫过卡茜娅骤然收缩的瞳孔，
然而，她话音未落。
「咔哒…」
细微的碎石摩擦声再次响起。
在卡茜娅怔然的注视下，那个瘫软在地的身影，竟又一次颤抖着，用纤细的手臂支撑起身体，一点点，踉跄地站了起来。
她的腹部因肋骨的断裂而凹陷下去，黑袍下传来控制不住的痛苦喘息。
可她终究还是站住了，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到卡茜娅身前，再次张开双臂，将那单薄得可怜的背影，作为最后的屏障，挡在了血色大剑之前。
“你在……干什么……”卡茜娅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保护……卡茜娅大人……”斗篷下，传来女孩稚嫩而坚定的声音。
“谁需要你这种可笑的保护！让开！”卡茜娅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然而，女孩只是沉默地摇摇头，挺直了那瘦弱的脊梁。
“啊啦~”克拉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幕，随即，她那玩味的笑容微微凝固，血色的瞳孔仔细审视着女孩，仿佛发现了什么。
“这气息……血族？不……”
克拉尔的声音顿了一下，她眯起眼，似是打量起这个少女，而下一刻，她的眼瞳猛地瞪大，满脸的惊骇。
“「幼年始祖」？！”
“卡茜娅，藏得挺严实啊，还能找到这东西……”她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做成了血畜？亏你想得出来。”
少女沉默着，伸出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火光摇曳，映照出一张不过十一二岁的面孔，可那头月色般的银发，以及那双纯净如红宝石的血色眼眸，无一不在象征着她的身份。
“我的血液……蕴藏着力量……”女孩强忍着恐惧，声音发颤。
“求求您……放过卡茜娅大人……我做什么都行……就算是……就算是成为您的，血畜……我也……可以的……”
克拉尔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一个自愿奉献的「幼年始祖」，其价值远超想象。
“聪明的选择。”她轻笑着，可话锋一转。
“不过，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死活呢？”
少女摇了摇头，伸出手，扒开衣领，露出了纤细脖颈上的那道猩红「项圈」。
“血畜……契约……”她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主人死，我也会死。”
克拉尔凝视着那项圈，眼神明暗交替，似是在权衡着利弊。
片刻后，她才仿佛妥协般，笑眼眯着说了一句。
“……很好。”
“艾莉丝——！！！”
卡茜娅的怒吼声中带着滔天的愤怒，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住挡在她身前的娇小背影，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自己连同这片废墟一起焚尽。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她的声音愤怒而扭曲。
“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吗？你这是在把我推向比死亡更深的耻辱深渊！”。
“我不需要...”卡茜娅的声音低沉而决绝。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赎！不需要任何人的献身来苟活！更不需要这失去尊严的王座！”
卡茜娅染血的手指攥紧，眼眶流淌下的血液让她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
“可是我需要！”
艾莉丝猛地转过头，第一次，迎上卡茜娅此刻那正燃烧着愤怒与高傲的眼眸。
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裹挟着脸颊上的尘土，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划出两道痕迹。
那双与卡茜娅相同的血色眼瞳中，此刻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悲伤，委屈，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无法言语的情感。
卡茜娅愣住了，她怔怔得望着艾莉丝的眼神，似是完全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自己的命令。
而少女的情绪更加激动，那些藏在内心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嘶喊出来。
“我需要您活着！卡茜娅大人！”
“我知道！我可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偶尔有用的，血畜！可以随时被召唤！被丢弃！”
“可是您对我来说，不是啊！”
“您把我从无尽黑暗和冰冷中带了出来！”
“您给了我名字！给了我存在的意义！”
“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中的痛楚越发深沉。
“所以……就算您永远把我当作工具也好，视作卑贱的血畜也罢……”
“求求您……让我救您……让我，能继续看着您……”
她诉说着，颤抖地伸出那只纤细的手，想要抚摸卡茜娅那呆滞的面庞。
“一次就好……就让艾莉丝，能够为您做一次选择……”
卡茜娅的眼瞳剧烈颤抖着，她怔怔地看着那只手缓缓接近自己的脸颊。
以往的她会感到抗拒和厌恶，因为血畜擅自触碰主人，是亵渎与侮辱！
可现在……她却是愣住了。
而当艾莉丝的手即将触碰时。
“好了~到此为止了哦。”
克拉尔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插入，她突然伸出手，一把将艾莉丝揽入了自己怀中，紧紧禁锢起来。
“你的交易，我同意了……但在那之前...”
克拉尔低头，对着怀中艾莉丝的耳边轻声说道，但那带着戏谑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卡茜娅煞白的脸上。
“先让我验验货吧……哼哼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