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到了麻烦的东西。」
「乌提亚说过，有老鼠溜进来了，受了重伤……就是她吧？」
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篷边缘不断滴落，希尔薇站在那里，看着石墙下那个气息奄奄的红色身影，内心一片麻木。
「离开这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清晰而残忍。
「不要看...不要问...不要管。」
「靠近她，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如果被其他血族发现，你会被当成同谋，下场会比死更惨。」
「妮娅和琳拉已经死了，因为你多余的在意，你还想害死更多人吗？还想……害死自己吗？」
这些冰冷的念头缠绕着她的内心，让她只能选择逃避。
她向后退了半步，靴子踩在泥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雨幕倾盆，雷声轰鸣，像是在催促着她。
不远处，那个红发女人一动不动，也完全没有发现希尔薇正注视着她。
雨水冲刷着她身上的血液，在身下汇成淡红色的水流，她的模样狼狈而凄惨。
希尔薇告诫着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可她的视线无法从那只残破的身影移开...
「会死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某个角落响起。
「就这样……死在这里，像垃圾一样。」
「就像……那些被堆成山的血畜。」
「就像……妮娅和琳拉。」
「就像……或许某一天，在失去所有价值后，她自己也会变成的样子。」
希尔薇呆立在那里，死死挪不动脚步，她的手掌缓缓攥紧...
「没有人……应该这样。」
但是……她已经没有胆量再对她人伸出援手了。
紧捏着的手掌缓缓松开，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莳萝模糊的意识...
疼痛和失血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只有死亡不断地逼近，以及潮湿的黑暗在不断拉扯着她的理智和思维。
手腕扭曲的剧痛早已麻木。
她们失败了，潜入永夜城的任务一败涂地，还搭上了同伴的性命，自己也将如同垃圾一样，死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被那个……满眼嘲弄的血族女人，瞬间击败。
也好……至少，不用再面对外面那个同样绝望的世界了。
莳萝费力地，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残破的短裤里掏出一枚怀表，打开，看着里面一张女孩的画像。
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思念的微笑，沙哑的喉咙里溢出几个字，那声音微弱的，简直将要消散在大雨的轰鸣中。
“小风……再等等...姐姐，很快就去找你。”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啪叽...啪叽...」
鞋跟踩在潮湿泥土的声音，在身前传来。
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被雨水打湿的轮廓，缓缓进入她逐渐涣散的视野。
莳萝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雨水模糊了一切，只能看到一双沾满泥水的、破旧的小靴子停在自己面前，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蹲了下来。
“您看起来需要帮助呢……”
一声听上去尚且稚嫩，却是带着异常平静的询问在眼前传来。
莳萝艰难地顺着那双沾染溺水的靴子向上看去，正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被雨水彻底打湿的斗篷，她的面容遮掩，可是在那阴影之下却是露出一双如同蒙尘翡翠般黯淡沉静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小女孩？
看着怔怔发愣的莳萝，希尔薇微微歪头，再度重复的询问了一声。
“您看起来需要...”
「咚！」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瘫倒的莳萝竟是突然暴起，将躲闪不及...其实也是懒得躲闪的希尔薇扑倒在地。
回过神时，只觉脖颈上传来一抹冰凉，那个人类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银寒匕首夹在了脖颈上。
“别动！不想死就安静一点！”
莳萝低喝着，整个人强硬地压在了希尔薇的身上，身体前倾，一只手拿着匕首抵着脖子，另一只折断地手臂，也是丝毫不顾伤势地死死压住希尔薇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她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那双黯淡的翠色眼眸，在斗篷的阴影和雨水的冲刷下，平静地，近乎于漠然地望着上方那张因痛苦，警惕而扭曲的莳萝的脸。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能感受到那只折断的手臂因为用力而传来的细微的颤抖。
「很痛吧……」
她如此想着。
“回答我！你是谁？！是血族她们派来搜寻我的吗？！” 莳萝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她尽可能装出一副「尚有余力」的模样，可是那萎靡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出，此刻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手中匕首的锋刃又逼近了一分……
「啊...当时就应该扭头就走的……」希尔薇后悔地想着。
“……希尔薇，正如您所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血畜而已。”她平静地自我介绍着。
“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是在骗我……”莳萝依旧警惕地质问着。
身下的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道。
“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如果我是血族派来的，我现在应该大喊，或者直接制服你，而不是躺在这里，听你问问题，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莳萝那只扭曲得可怕的手腕，补充道。
“您的手……断了，还在流血，压着我……会更疼的。”
“……”
莳萝冷冷地盯着她，可诡异的是，无论她怎么审视，那双翠色眸子之中竟没有流转半分恐惧与慌张。
一阵诡异的沉默，她仍是没有放开希尔薇，而是继续忍痛咬牙地质问道。
“回答我，你想干什么...”
“……帮你处理伤口。”希尔薇如实回道。
莳萝听后一阵愕然。
“我可不会相信，一个女孩看到一个浑身染血的陌生人，会主动要帮她...” 她一脸不信地说道。
这个问题似乎让希尔薇再次感到些许困扰，她微微蹙了下眉，用着理所应当地语气说道。
“救人……需要理由吗？”
“……”
莳萝陷入了语塞。
无懈可击的理由，却又是破绽百出的理由。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开这个迷之女孩，因为一旦她逃跑了，去和血族通风报信，自己现在糟糕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了她。
光是维持这个姿势就已经几乎耗尽她的力气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正当莳萝想着，下一刻，她的眼前猛地一黑，逞强的身体重要到达极限，全身的力量在顷刻间卸去，眼瞳一翻，整个人直接无力地压在了希尔薇的身上。
然后，沉沉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好麻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