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很多年前，养济院里，那是杜仙儿第一次看到黄凌，两人都穿着单薄的衣物，面对杜仙儿的询问，黄凌只是低着头。
“我叫黄凌，我的爹妈……都被山贼杀害了。”
“那你比我好点，我都没见过父母，是个弃婴呢，以后我就当你姐姐好了。”
虽然天气很冷，衣服很单薄，养济院里柴火也不足，但是黄凌就是感觉很温暖，因为被当成皮球一样到处踢之后，终于又遇到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
“黄凌，你有梦想吗？”
“有，我想要成为戏子！”
“那不是下九流吗？算了，只要你想要，我就陪你一起。”
杜仙儿笑着说，在自己做的秋千上笑着拍打着手掌，发出了很有节奏感的啪啪声音。
“你就唱戏，我就给你打拍子，不过你要是成为名角什么的，记得要请我吃好的啊。”
黄凌歪着头看向杜仙儿，眼中出现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情愫，或许时光停在这一刻，也是个不错的情况。
“你说这些人唱的曲儿，虽然很好听，但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这管家怎么还要给下九流行礼呢？”
杜仙儿趴在围墙上，围墙内是一些戏子唱戏，不过那些听戏的达官显贵一个个居然对那些戏子十分客气，这一点完全超出了杜仙儿的认知。
黄凌趴在杜仙儿旁边，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她就不思考了，慌忙带着杜仙儿跑掉。
因为好像有护卫注意到她们了，要知道扒巡抚的宅院墙头可是重罪，这必须要快点跑。
后来，她们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戏班。
“仙儿，你知道吗？那是仙家，真正的仙家，那些戏子是仙人，是出身梨园的仙人，我好像也成为仙人啊。”
黄凌淡淡地说着，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法成为仙人，就连凡人世界的仙子都收女子，何谈那些仙门呢？
“进不去咱们就偷学，就算是仙门也总有一个地儿待着吧，咱们就去找到那梨园的地方！总能学会一点的。”
杜仙儿一拍桌子，大声说着，黄凌看着杜仙儿，她还是这么勇敢，行动力这么强，只要有点子就会立刻行动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和杜仙儿在一起，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情愫在心中生根发芽，黄凌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愫，但是这似乎比女人唱戏，还要不被世俗承认。
杜仙儿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她就拉着黄凌，揣着从养济院厨房偷出来的两个冷硬窝头，开始了在城里的探查。
她们年纪小，身子瘦，钻巷子、趴墙角，专挑那些富贵人家的后门、侧院打听。
杜仙儿嘴甜，一口一个婶子、伯伯，问哪里请的戏班子这样气派，黄凌则细心，默默记下那些零碎的信息。
“云州来的”，“唱的是霓裳羽衣曲”，“老爷们都称仙师”
半个月下来，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竟真被她们拼凑出一点线索，那些戏子在云州，但是云州距离这里过于遥远，就算有心去，路费也是问题。
黄凌愁眉不展，云州距离这里太远了，两个小丫头要怎么去那里呢？而杜仙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存钱计划。
存钱，然后去云州，既然有了心愿，就要去执行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五年过去了，两个少女全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好姑娘，这期间不少青年才俊向两人求婚，但是她们无一例外全部拒绝了，因为她们有个更大的目标。
去云州，求仙问道。
“咱们攒的这些钱，既够咱们花，也不至于引起一些人的格外注意，不多不少，刚刚好，现在咱们就跟着商队出发吧。”
杜仙儿笑着说道，这五年时间除了攒钱之外，她还去和一个庙里的老尼姑学了一点武艺防身，一把小刀用的很流利。
黄凌觉得认识杜仙儿之后一切都不真实，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会为了其他人的梦想，做到这种程度？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会丢弃这么好的孩子？
不过黄凌很庆幸，她庆幸杜仙儿的父母把她丢弃了，这样自己才能够遇到她，才能够遇到这个值得自己一生守护的人。
这种庆幸，那么自私，甚至黄凌自己都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卑鄙的小小确幸。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杜仙儿带着黄凌更换了好几个不一样的商队，终于来到了那云州，终于找到了那黄凌梦寐以求的仙门，梨园。
就算是仙门，也是需要凡人当奴仆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进入梨园的机会。
梨园外围高墙深院，凡人难入。杜仙儿却有办法，拉着黄凌混入送菜的车队，成功进了外院。她们白天干活，夜里就偷偷躲在回廊下、假山后，窥看内院弟子的身段与唱腔。
黄凌看得痴迷，有时忍不住跟着比划。杜仙儿总在她身旁，紧张地望风，手里紧攥着防身的小刀。
数年就这么过去，一切都如此安稳……
终于在一个月夜，黄凌看得忘我，模仿着一记水袖回旋，袖风带倒了墙角的花盆。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内院瞬间亮起灯火，数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将惊慌失措的两人围住。
“何处来的小贼，敢偷师仙家之法？”
为首的女子面容冰冷。
黄凌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杜仙儿却一步上前，将黄凌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是我！”
她声音清亮，压住颤抖。
“是我硬拉她来，是我痴心妄想偷学。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她无关！”
“仙儿，不……”
黄凌急得去拉她衣袖。
杜仙儿用力甩开，目光直视那仙子。
“要罚就罚我，放了她。”
冰冷的目光审视片刻。
“凡胎俗骨，也敢觊觎仙法。念你尚有担当，便小惩大诫。”
一道无形的劲气隔空击在杜仙儿胸口。她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倒，被黄凌接住。
“仙儿！”
杜仙儿脸色瞬间灰败，眼神涣散了一瞬，强撑着没昏过去，只是紧紧抓住黄凌的手，冰凉一片。
“带她们出去，永不得再入云州。”
冰冷的声音下了判决，黄凌背起虚弱的杜仙儿，一步步走出那高耸的朱门。背后仙门渐远，怀中的人气息微弱，魂魄似有损伤，再无往日神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