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可能重逢,可梅林连玛希娜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得而知。
只是听说玛希娜迎着鲜花和掌声,乘着马车凯旋而归。
只是听说颁奖仪式已经结束了,金光璀璨的晚会也落幕了。
身处贫民窟能打听到的消息只有那么多。
去散个步吧,再和往日一样,看看能捡到什么素材。
梅林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小屋里离开。
随着岁数的增长,曾经的那个破洞已经容不下他,他换了间简陋的一层小屋。
梅林不是没想过换一件更好的屋子,好迎接凯旋而归的玛希娜。
可已经见过荣华富贵的玛希娜,即使是贫民窟最好的屋子,在她眼里都是破烂吧。
梅林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就这么凑合过吧。
巡视的路线大差不差,毕竟没必要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挑衅。
今晚没什么好东西啊。
梅林看着四周的街道叹气。
去看看玫瑰怎么样吧。
阴沉的云絮在天幕缓缓漂移,残缺的月光如同稀释的酒水,断断续续地泼洒在破败的街道与倾颓的废墟之上。
梅林的余光看到月光下出现了第二个影子,由于没察觉到敌意,他不紧不慢地转身。
说不定又是又哪个朋友想要找他呢?
“好久不见。”
那是梅林日思月想的人。
她就站在几步开外,在遍地碎石瓦砾的街道,靠近时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玛希娜……”
梅林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唤出这个名字,胸腔里某个沉寂已久的地方猛地悸动起来。他的大脑瞬间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梅林回头掐了身后一朵星光色的玫瑰。
这是他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他相信,即便是皇都,也没有星光色的玫瑰。
梅林的目光终于得以贪婪地描摹着眼前这位日思夜想的人。
玛希娜记忆中那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如今已悄然留长,柔顺地垂至肩头,在月华下流淌着乌亮的光泽。
而原本那双如粉红宝石的眼眸,不知是否是月光带来的错觉,在粉色边缘隐隐泛着一圈冰晶般的蓝色。
她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穿着破烂、需要他保护的女孩了。
此刻的她,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处精巧地绣着塔兰家族的徽记。
衬衫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藏蓝色外套,布料细腻柔顺,泛着隐隐的光泽,是贫民窟里从未见过的高端布料,胸口处依旧绣着塔兰家族的徽章。
下半身是黑蓝色相间的格子短裙,搭配着包裹住纤细双腿的、质感细腻的黑色裤袜,在月光下散发着一种诱人而又矜持的光晕。
她足下那双小巧的高跟短靴,鞋跟轻轻敲击着地面,向他走近。
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彼此之间这两年所拉开的的距离。
梅林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纯黑的麻布上衣和裤子。
站在光鲜亮丽、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玛希娜面前,寒酸得像个误入舞台的小丑。
他捏着那朵星空玫瑰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梅林……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还好啊。反正贫民窟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你呢?”
“如你所见,还可以。”
梅林很快意识到,眼前的玛希娜和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有些不同。
如今的玛希娜眼眸冰冷,表情冷漠。
和两年前那个温柔似水,整天粘着她诉说着爱意的那个女孩子截然不同。
梅林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张开又迅速闭上。
为什么没给我回信?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有在战场上受伤吗?
为什么没找时间来看我?
因为玛希娜变了,距离感再次拉开了,那种话再也问不出口。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要来我家坐坐吗?虽然已经搬家了。”
梅林下意识地没说“我们的家”,因为说不出口啊。
“不用了。”
玛希娜这副冰冷的模样,简直比初次见面时还要陌生。
当年的她虽然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她只是一个弱小的,渴望温暖的女孩子。
看起来就像一只可爱的哈气小猫。
可眼前的玛希娜已经变得强大、变得成熟美丽。
不再需要依靠别人,她如今的冰冷没有任何空隙。
简直就像一只冰冷的狮子。
“没想到你这就回来了,我才刚听到你结束了颁奖仪式的消息。”
“是啊,结束后我一个人先跑回来了,我还想在这等着你的。”
“什么?”
玛希娜用平静而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今天来,是为了结束我们的过去。”
“什么?结束吗?”
梅林重复着这个词,喉咙有些发紧。但当这句话真的从玛希娜口中说出时,尖锐的刺痛感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是因为她那双曾经盛满依赖与温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平静的疏离,找不到丝毫往日的留恋吗?
那么,那些相互依偎的夜晚,那些笨拙的安抚,那些密密麻麻写满信纸的思念……又算什么呢?
“是的。”
玛希娜的肯定简短而冰冷,斩断了梅林所有的侥幸。
“我已经是公爵家的养女,不再是贫民窟那个脏兮兮的孤儿了。”
“恭喜你……能被公爵家收养。”
玛希娜转头看向远方高耸的建筑,那是塔兰家的宅邸。
“在塔兰家生活,看过皇都的景色后,我真心觉得在贫民窟的那些日子简直就是地狱。”
那座宅邸——
对于玛希娜来说,是日复一日的景色。
对梅林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星空。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我已经有了新的婚约对象。”
“什么!?为什么?”
即使自认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梅林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缩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玛希娜歪了歪头。
似乎对梅林的反应感到些许不解,轻轻歪了歪头,才被公爵家收养不久,动作似乎已经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残酷。
“什么为什么?既然成了公爵家的养女,既然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之功,想和我定下婚约的人自认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