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声停止，帘子被拉开，蒸腾的水汽裹挟着廉价肥皂的味道弥漫出来。
周祈瑞裹着一条略显短小的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漆黑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动作比之前流畅了不少，虽然依旧带着点手术后的迟滞感。
她看到伊芙正蹲在墙角，费力地从一堆杂物里往外拖一张薄薄的、布满灰尘的折叠垫子。
“你……在干嘛？”周祈瑞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洗完澡的沙哑。
“打地铺。”伊芙头也不抬，继续跟那卷成一团的垫子较劲，“你睡床，我睡地上。轮流守夜。”
周祈瑞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看着伊芙略显单薄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吧？反正也是轮流守夜，挤一挤……或者你睡床，我坐着就行。”她指了指那把唯一的椅子。
伊芙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回头瞥了周祈瑞一眼，又看了看那张狭窄的单人床，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
但最终，她还是松开了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行吧。”她站起身，语气带着点无奈，“那你守前半夜，三点叫我。”
“嗯。”周祈瑞点点头。
伊芙走到那张破旧的桌子旁，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玻璃罐上的黑布一角，确认里面的“大脑”安然无恙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转身，从怀里掏出那个在管道里拿到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来看看你的家当。”伊芙说着，动作麻利地解开油布上的绳结。
油布摊开，露出了里面的三件物品。
第一件，是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暗沉、刻满古朴纹路的龟甲。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
“占卜龟甲，”周祈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介绍自家产品的平淡，“周家子弟人手一个的量产货，黑土级。辅助占卜，稳定心神，效果……聊胜于无吧。”她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显然对这标配装备没什么感情。
伊芙拿起龟甲掂量了一下，入手温润，但确实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能量波动。她点点头，将其放在一边。
这东西不能卖，周家的标志性炼金道具，流出去就是自找麻烦。
第二件，是一件折叠整齐、看起来像是由某种暗灰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斗篷。质地轻薄，触手冰凉。
“匿影斗篷，”周祈瑞继续介绍，“也是黑土级。能隐形，自我修复，还能按使用者意志改变款式……方便是方便，但品质一般，能量波动明显，稍微有点感知能力的都能发现破绽。”
伊芙抖开斗篷，试着披了一下。
斗篷在她意念微动下，瞬间变成了她身上那件旧T恤的样式，但材质依旧冰凉丝滑。
她点点头，这东西实用性不错，特别是改变款式的功能，很适合隐藏身份。
她将其仔细叠好，放在龟甲旁边——这个可以留着自用。
第三件，则是一个巴掌大小、却异常沉重的金属圆盾。
盾面呈暗银色，刻着简单的防御符文，入手冰凉、沉重，散发着一种沉稳的能量波动。
“护心盾，”周祈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肉痛。
“也是黑土级。能自动感应攻击，瞬间激发能量护盾，虽然在使用的时候会自动变大而且没法控制，这也是当时我不带这玩意的原因。但是激发速度快，护盾强度高，能扛住小型炼金火炮的直击。保命用的好东西。”
伊芙拿起这面小盾，入手的分量让她手腕微微一沉。
她尝试着输入一丝精神力，盾面瞬间亮起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能量光膜，散发着稳定的防御气息。
品质确实不错，远超前面两件量产货色。
仔细检查完三件道具的成色和功能，伊芙心里有了计较。
龟甲不能卖，斗篷留着自用。
要变现的，就是这面赤成级的“护心盾”了。
她将盾牌放在桌上，看向周祈瑞：“这盾牌不错，但对我们来说……不合适。”
周祈瑞空洞的眼睛看向她。
“太重了。”伊芙掂量着盾牌，“影响速度和灵活性。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的战斗方式……嗯……讲究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举着个盾牌冲锋陷阵，不太搭。”
周祈瑞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理解伊芙的“出其不意”具体指什么。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认命般的摆烂：“嗯，保命嘛……我当时就想着能抗揍就行。偷袭？我本来也不擅长。”
伊芙：“……”
她看着周祈瑞那副“反正就这样了”的表情，放弃了询问她当初是怎么有勇气只凭占卜结果就来找自己麻烦的念头。
这姑娘的思路，有时候真是清奇。
“行吧。”伊芙不再纠结，“这东西得卖掉。你有熟悉的、安全的出手渠道吗？”
周祈瑞摇了摇头：“没有。以前在周家，东西都是统一配发或者走家族渠道处理。我这种边缘人物，接触不到外面的黑市。”
意料之中。
伊芙没再指望她，转身走到墙角一个破旧的木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厚厚的、封面磨损严重的笔记本。
“电话本？”周祈瑞有些好奇。
“人脉记录。”伊芙头也不抬地翻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地址、联系方式，还有一些简短的备注，“之前攒下来的。虽然都是些底层渠道，但总比没有强。”
她快速浏览着，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和备注：“‘老瘸腿’……只收魔兽材料……‘毒蝎’……心太黑……‘鼹鼠’……渠道不稳……”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黑杰克’……信誉还行，价格公道，背景……有点复杂，但还算守规矩。备注：对防御类炼金道具感兴趣。”
“就他了。”伊芙合上本子，拿出她那台屏幕发黄的旧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
“好了，”她一边按着手机按键，一边随口对周祈瑞说道，“你先去休息吧。床归你了，我守前半夜。”
周祈瑞看着伊芙专注地摆弄着手机，又看了看那张狭窄但铺着还算干净床单的单人床。她没有立刻动，空洞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静静地注视着伊芙的侧影。
房间内只剩下伊芙按动手机按键的“嘀嗒”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低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