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兄，乔迁之喜。”她说着，目光扫过院内简单的行李，“我的居所就在这附近，看见林师姐过来，想来是帮你搬家，便也来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她说话时，杨怀之注意到她似乎不经意地将一个小盒子飞快地收进袖中，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香。
那是合欢丹，看来即便不在满月，她日常也需要服用丹药来调和体内过盛的阴气。
“已经收拾好了，劳柳师妹挂心。”杨怀之侧身让她进来。
柳诗如进了小院，见到正在整理静室的林清雪，乖巧地行礼：“林师姐。”
林清雪转过身，对她微微颔首，表情是一贯的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柳诗如也没在意，四下看了看，见确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便不再坚持。
她略坐了片刻，喝了一壶杨怀之泡的粗茶，随便聊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翩然而去。
她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倒让杨怀之觉得，她真的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全了同门之谊。
天色早就暗了，收拾得差不多的屋子里点着灯。
灯火安静，映着两人对坐的身影。
“搬家多谢师姐了。”
“举手之劳……另外，今晚还能向之前那样，陪我修行一会儿吗？”
林清雪声音很轻，问得直接，目光却落在了烛火上。
烛火悦动起来，似是有微风飘过。
“当然可以。”
两人便如之前几次一样，在静室中相对盘膝坐下。
林清雪闭合双目，宁心静气，开始运转周天，杨怀之则坐在她对面不远处，并未修炼，只是静静地守着，周身那比曾经浓郁些许的天道气运自然流转，无声地抚平着她灵台深处那轮回积郁的焦躁与疲惫。
修行渐入佳境，室内唯有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忽然，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林清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很快隐去，杨怀之也抬眼看向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杨怀之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柳诗如，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微微绞着衣角。
“杨师兄，林师姐，”她瞥了一眼室内，看到蒲团上刚刚收功的林清雪，声音更小了些，带着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打扰你们修行了。”
“柳师妹，有事？”杨怀之问。
柳诗如吸了口气，抬起头，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灵动跳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我……我知道这很突兀，也很失礼，”她语速有些快，就像是来之前已在心中演练过多遍，“但是……请问，我能不能……留在你们这里，和你们一起修行？”
杨怀之着实有些意外。
他看向柳诗如的眼睛，那双眼眸清澈见底，此刻却燃烧着两簇火焰。
决心与渴望。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看似被家族庇护，天赋卓绝的少女，内心同样有着必须变强理由。
或许是为了掌控那恼人的“极阴之体”，或许是为了应对家族压力，又或许有别的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静室内的林清雪。
“压力”瞬间给到了林清雪这边。
林清雪依旧坐在蒲团上，身姿挺拔，面色平静。
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搁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额角似乎有极淡的青筋隐现，出现了一个“井”字，又或许只是灯影晃动的错觉。
她心里确实掠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这独处的，安宁的，让她贪恋的修行时光，她并不想与第三人分享，尤其对方是柳诗如。
但柳诗如眼中的坚定做不了假，何况，对方态度如此诚恳，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冷硬拒绝。
有点烦……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可以。”林清雪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声音清冷如常，“静室宽敞，柳师妹自便即可，只是我修行时需全神贯注，怕是无法分心帮你。”
这便是同意了，但也划清了界限，可以留下，但别指望我指点你。
柳诗如眼睛一亮，连忙道：“多谢林师姐！我懂的，我就在边上，自己修炼，绝不打扰师姐！”
她脸上的欢喜掩藏不住，转向杨怀之：“也多谢杨师兄！”
杨怀之侧身让她进来。
柳诗如踏入静室，好奇地看了看相对而坐的杨怀之和林清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询问：“杨师兄，林师姐，你们方才……是在双修？”
“咳！”杨怀之被这问题呛了一下，连忙摆手，“并非如此，只是……林师姐修行时需人护法，我从旁协助罢了。”
这解释半真半假，总不能说是在用天道权柄与气运给人当安神香吧。
柳诗如“哦”了一声，点点头，没再追问，她挑选了一个离两人稍远的蒲团坐下，认真道：“我就在此处，绝不喧哗。”
林清雪从柳诗如问出“双修”二字起，便一直保持着入定的姿态，只是借着室内不甚明亮的光线，能看见她耳根后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红晕。
她没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很快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柳诗如见状，也收敛心神，服下一颗合欢丹后，开始自己的功课。
她修炼的似乎是某种冰属性的功法，气息运转时，周身有淡淡带着寒意的灵力波动，但被她小心地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未干扰到远处的林清雪和尤清让。
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轻缓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的虫鸣。
杨怀之看着已然入定的两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连日小比，精神紧绷，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空闲沉下心来，检视自身。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深处。
那里，不再是最初的混沌与黑暗。
一点温暖恒定的光芒悬浮在中央，如同宇宙初开时诞生的第一颗星辰，又像是遥远时空里一颗燃烧的太阳。
这太阳不算大，光芒也只照亮了周围有限的一片区域，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杨怀之的灵魂感到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