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步恢复的天道权柄所化的核心，对比起无边无际的破损识海，这点光芒依旧微弱如萤火。
但比起最初那丝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已是天壤之别。
他的注意力，又落到那柄静静悬浮在“太阳”边缘的青铜短剑上。
剑身依旧锈迹斑斑，毫不起眼。
上次将它拔出地面时，那短暂的时间停止与随之而来的巨大消耗，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到了极其短暂的画面闪回：一切物质的运动，能量的流动，以及思绪的传递，都陷入了绝对的停滞，唯他独立其中。
代价是，识海中那轮“太阳”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之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疲惫感席卷而来，仿佛连续鏖战了三天三夜。
杨怀之立刻断开了联系。
他睁开眼，额角已流出冷汗，呼吸也略微急促。
只是短短一瞬的感知试探，消耗竟如此之大。
杨怀之心中对这股力量更加警惕，但也更加明确，这是关键时刻逆转生死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示于人前。
静室安宁，灯火昏黄。
……
午后的阳光透过藏书阁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卷和灰尘特有的气味。
杨怀之合上手中的书，轻轻放回书架原位，叹了口气。
这是他成为内门弟子后，第一次有权限进入宗门的主藏书阁，他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翻阅了数十本可能与“五行灵根”，“特异体质”或是“上古功法”相关的典籍，甚至包括一些地方志和游记杂谈。
结果一无所获。
关于《念心诀》的记载，连半个字都没有，仿佛这部功法从未存在于世，仅仅是他记忆中的一场错觉。
而那些涉及“极阴之体”等特殊体质的记录，也大多语焉不详，只强调其罕见与优劣，具体如何修炼、有何禁忌，却鲜有提及。
至于“天道”，“权柄”这类概念，更是绝迹于任何正统典籍，偶尔有野史怪谈涉及，也荒诞不经，当不了真。
知识的壁垒，比他想象的更厚。
他如今能接触到的，终究只是青岚宗对普通弟子开放的那一部分，更深层的秘密，或许藏在只有长老乃至宗主才能查阅的禁地，或者，根本不在这个宗门之内。
杨怀之揉了揉眉心，离开了藏书阁，成为内门弟子，除了住处和灵石待遇，最大的便利之一便是这更广阔的藏书区域。
可若找不到需要的东西，便利也毫无意义。
回去的路上，他心思有些飘忽，仍在反复推敲《念心诀》的下落。
转过一个回廊的拐角时，一时没注意，肩膀与对面匆匆走来的一人轻轻撞了一下。
“抱歉。”杨怀之立刻回神，侧身让开，同时出言道歉。
被他撞到的是个穿着普通杂役弟子玄袍的人，身形比他矮小半个头，低着脑袋，长长的的黑发垂落下来，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尖俏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没事。”
那人开口，声音有些低，像是个少女。
她应了一声，便与杨怀之错身而过，很快消失在回廊另一头。
杨怀之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皱着眉头。
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在相撞的瞬间扑面而来。
不是面容的熟悉，他根本没能看清对方的脸，而是一种……气息？或者说，感觉她像是与自己有关一般。
但这感觉消失得太快，快得像错觉，青岚宗弟子数千，杂役更是众多，有那么一两个气息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也再正常不过。
他摇摇头，继续往回走。
远远的，便看到自己那座新搬入的小院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淡紫色身影。
是柳诗如。
她正踮起脚，朝这边张望，见到杨怀之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但却没有之前那般灿烂，她挥了挥手。
“杨师兄！”她小跑着迎上前几步。
“柳师妹，”杨怀之走近，“找我有事？”
柳诗如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盘了盘手指，才道：“杨师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陪我下山一趟？”
“下山？”杨怀之有些意外。
“嗯！”柳诗如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姐姐前几日又托人写信给我，说在宗门外西面百余里的落霞谷旁，有一处无人村落，里面藏有一部非常适合我体质的功法，她说，那功法能帮我更好地调和阴阳，但是那村落十分凶险。”
柳清如。
这个名字让杨怀之的心沉了沉。
那个仅凭一封信就让他心生警惕的天机师，那个似乎能洞悉部分因果的柳公爵府大小姐。
她的话，可信，但危险。
目前关于令自己跌落神坛的“人”，没有一丝消息，若是让它们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万事需谨慎。
“既然是你姐姐指点的去处，又是适合你的功法，为何不禀明峰主，或邀请其他同门相助？以你的身份，想来愿意帮忙的师兄师姐应该不在少数吧。”杨怀之平静地问道。
柳诗如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声音低了些：“姐姐在信里说……那处地方有些特殊，不论是叫上谁帮忙，都没有办法成功。更别说以我现在的实力独自去闯。姐姐还说……”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杨怀之，又继续道：“姐姐说，她推演之后认为，或许只有……只有之前那间杂役小屋的主人，也就是师兄你，才有可能会成功。”
杨怀之的心更加下沉。
又是指定。
那柳清如对他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合理的范畴。
从招新大会当日的来信，到如今指名道姓要他陪同去取功法，这个女人像是一只盘踞在暗处的蜘蛛，正有条不紊地将他编织进她的网中。
而他甚至连她的面都未曾见过。
这种被人“算计”，却不知对方目的的感觉，非常糟糕。
“柳师妹，”杨怀之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承蒙令姐看重，但是我修为浅薄，见识有限，恐怕难当此任，寻获古修传承，除了实力，更为重要的是机缘。令姐的天机术或许也有失误之时，这件事，你还是另请高明更为稳妥。如果需要人手，我可以替你向林师姐或相熟的师兄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