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微微颔首，便欲绕过她，推开院门。
“杨师兄！等等！”柳诗如急急地上前一步，拦在了门前。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转换成了急切。
“求你了，杨师兄，”她声音有些发颤，“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我真的很需要那部功法！得人恩果千年记！我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的！”
杨怀之停下动作，看着她。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份恳求，不含一丝虚假。
“你为什么，”他看着她，缓缓问道，“如此迫切地想要变强？甚至不惜冒险去闯危险之地？以你的天赋和家世，按部就班修行，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柳诗如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神躲闪了不断，又低下头，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半晌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杨怀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小院门前一片寂静。
最终，柳诗如似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师兄，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能不能进去说？”
看着她这副模样，杨怀之心中那点坚决的拒绝，松动了一丝。
听听再说吧，又不会少块肉。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推开了院门：“进来吧。”
杨怀之泡了壶粗茶，递给柳诗如一杯，两人相对而坐。
柳诗如双手捧起温热的茶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良久，才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其实……姐姐把我送来青岚宗，不单单是为了修行。”
杨怀之端起自己那杯茶，没有喝，只是静静听着。
“姐姐送我离开家时，私下跟我说，”柳诗如的声音有些发飘，完全没有往日的一丝活泼，“她说，让我在青岚宗好好修炼，尽快变强，等到有了足够的实力，就……就离开柳家，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生活。”
她说着，眼神涣散，仿佛在回忆那时的场景。
“她说……柳家，迟早会覆灭。”
杨怀之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禁微微收紧。
柳府覆灭？那个显赫的公爵府？这预言若是真的，牵扯可就太大了。
柳诗如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可是我不信！父亲虽然有时严厉，但对家族，对陛下忠心耿耿。几位兄长也都在朝中或军中效力，族中虽有些不成器的，但怎会到……到覆灭的地步？姐姐她一定是哪里看错了！虽然……她以前从没错过……但这次！一定是她弄错了！”
杨怀之的心中波澜起伏。
他明白了。
柳诗如如此急切地想要变强，甚至不惜求助于他这个其实并不算熟悉的人，根源竟在于此。
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也不是为了单纯的修行进步，而是为了反抗一个关于至亲家族灭亡的可怕预言，是为了保护她所珍视的一切。
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理由，和她眼中那份充斥着不甘与坚定的光芒，让杨怀之先前那些基于谨慎和自保的推拒，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吗？
沧海沉浮，王朝更替，自己见过太多了，更何况这只是一介贵族的灭亡……
除自己以外，没有人能站在自己的视角思考这个问题，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到时候危险的可不仅仅是一介贵族，而是整个世界……
但……
……
看着旁边开心的柳诗如，杨怀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自己竟然会同意……
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合理，可自己最后竟然还是同意了……
这是……为什么呢……
两人约定好第二日清晨出发，柳诗如便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屋子。
夜色渐深，虫鸣窸窣。
杨怀之正就着灯火，翻阅一本从藏书阁带回的关于苍梧洲地理杂记的旧册子，想从里面到关于落霞谷的只言片语。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的脚步声，接着是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林师姐。”杨怀之放下书卷。
门被推开，林清雪走了进来。
她仍是一身素白，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她目光扫过屋内，在杨怀之对面自然而然地坐下，仿佛这是早已形成的惯例。
“今晚能不能继续修行？”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以。”杨怀之点头，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不过……今晚或许不能修行太久，明日一早，我需陪柳师妹下山一趟，去寻找一部功法，需保存些精力。”
屋内原本宁静的气氛，似乎随着他这句话，停滞了一瞬。
林清雪正准备闭合的双眼骤然睁开，看向杨怀之，眼中的诧异之色毫不掩饰。
“下山？功法？明日？”她连问三个词，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为什么这么突然？此前从未听你提到过。”
“是柳师妹今天下午来找我，”杨怀之解释道，“她姐姐是个天机师，推演出那处有一部适合她体质的功法，对她调和极阴之体有益处，她恳请我相助，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林清雪沉默着，指尖拂过袖口，片刻后，她便再次开口：
“原来如此，既是为了功法，又是柳师妹相求……你答应也是情理之中。”她顿了顿，抬起眼，看向杨怀之，“此行凶吉未卜，多一人便多一分照应，我明天也无要紧事，不如与你们一同前去。”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以她的修为和经验，同行确实是极大的助力。
杨怀之下意识地就要点头，然而，他立刻就想起了柳清如所说的“不论叫上谁帮忙，都没有办法成功”的话，以及那未知村落暗藏凶险。
更深处，是那外部力量可能存在的隐忧，他并非怀疑林清雪的实力，而是，那地方透着柳清如算计的诡异，他本能地不愿将林清雪也卷入这份莫名的因果和潜在的危险中。
“不必了。”
他未加思索，话已出口。
看到林清雪微微怔住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拒绝得过于干脆，连忙找补，却一时嘴快，将心底最真实的担忧说了出来：“那地方……据柳师妹姐姐所说，太过凶险……”
话一出口，杨怀之便知不妥。
这听起来，像是质疑她的实力会成为累赘，又像是划清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