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妹,你看这火炉。”他指着炉膛,“灰很厚,木炭也看似随意丢在里面,像很久没用,对吧?”
柳诗如点点头,不明所以。
“但你仔细看,”杨怀之低声道,“这炉膛里,炉壁上,还有这些木炭下面,没有任何新鲜的蜘蛛网,窗边和柜子脚下有一点蛛网,但这里没有。还有,你闻闻这灰,只是土腥味,没有老鼠做窝留下的臊臭味,周围也没有老鼠粪便。”
柳诗如一愣,随即也学着他的样子仔细观察,脸色渐渐变了:“师兄的意思是……这炉子,其实不久前还用过?有人故意撒了灰,把木炭摆成废弃的样子?”
“不止如此。”杨怀之锐利地扫过屋内其他地方,“这屋子里的灰尘分布太均匀了,像是有人特意扬撒的,为了掩盖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其他屋子灰尘自然沉积,角落必有蛛网虫迹,但这间屋子……太干净了,有人在住,而且很小心地不想让人发现。”
这个推论让柳诗如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紧张地四下张望:“有人?在这里?是……是原来村子里的幸存者?还是……”
“不知道。”杨怀之打断她的猜测,声音冷静,“可能是人是鬼,是善是恶,是独自一个还是一群,都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对这里很熟悉,并且不想被打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柳诗如有些慌。
敌暗我明,处境瞬间变得危险。
杨怀之沉吟片刻,两个方案在脑中闪过:等,或者逼。
等,太被动,且不知要等到何时,他们时间有限,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逼,有风险,会立刻将暗处的存在激怒或惊走,也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但这是最快打破僵局,弄清真相的方法。
他看着柳诗如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的脸,想起她想要变强保护家族的决心,想起柳清如那莫测的指定,也想起这村子本身蕴含的巨大谜团。
坐等,或许安全,但一无所获,也意味着白来一趟,甚至可能落入对方的陷阱。
“我们不能干等。”杨怀之做出了决定,“对方既然费心掩饰,说明他有所图谋,或者有所顾忌,我们想办法,逼他出来。”
“怎么逼?”柳诗如问。
杨怀之目光再次落在那火炉上。
“他不是想装作这里没人,一切都保持原样吗?”他缓缓道,“那我们就……帮他恢复一下这里本该有的样子,比如,一个荒废了半年的村子,某间屋子突然又冒起了炊烟,你说,会发生什么?”
说干就干。
杨怀之和柳诗如很快在屋后堆放的柴垛里挑出些细枝,又在那布满刻意灰尘的火炉旁,找到了一小捆保存尚好引火草绒。
柳诗如小心地点燃草绒,放入炉中,再添上细柴。
火焰渐渐旺盛起来,橘红色的光映亮了昏暗的屋子。
火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谁也没说话,紧盯着门口和窗外,手始终没离开剑柄。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越烧越旺的火,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阳光从西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浮尘照得清晰可见。
就在那堆柴火烧到最旺,火光将两人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时……
吱呀。
一声清晰的木轴转动声,从前门传来。
两人几乎同时猛地转身,腰间长剑立刻出鞘,寒光映着跳动的火光。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个人影站在门外背光处,看不清面目,他似乎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然后才完全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材瘦削,面容在背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略显清秀。
他穿着一身粗布猎装,手里提着两只还在微微抽搐的野鸡,看到屋内持剑相对的两人,以及那燃得正旺的火炉,他先是一愣,脸上露出惊愕,随即眉头立刻皱起,呵斥道: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质问很自然,像一个发现自己私人领地被闯入的主人。
但杨怀之的心却沉了下去,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因为这个人在看到他们时,第一反应是惊愕和质问,而不是恐惧。
一个独居在“鬼.村”的“猎人”,看到两个持剑的不速之客在自己家里,反应未免太过镇定了一些。
杨怀之却在这时,将已然出鞘的白玉剑,完整地收回了剑鞘,他这个动作做得缓慢,想尽力表现得没有威胁。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杨怀之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我们二人,是听闻了这落霞谷村子的奇异传闻,心下好奇,特来探查一番,走了大半日,又见这屋子似乎比别家齐整些,便想进来歇歇脚,忍不住生了火,想驱驱寒,顺便烧点热水,没想到竟是兄台的居所,唐突了,还望海涵。”
他话说得客气,理由也编得寻常。
柳诗如见杨怀之收剑,虽不明白他的全部用意,但也稍松了手劲,让剑滑回鞘中,只是手仍看似随意地搭在剑柄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拔剑的姿态。
那年轻猎人听了杨怀之的解释,脸上的厉色稍缓,但戒备依旧。
他走到那张积满灰尘的破木桌旁,将两只野鸡随手扔在地上,自己则拉过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也不拂灰,就那么坐了下来,正对着杨怀之和火炉。
“探查?”他嗤笑一声,目光在杨怀之和柳诗如脸上扫过,随后在两人腰上别着的剑上停留了一瞬“这里没什么好查的,村子里的人半年前一夜之间全没了,这是真的,至于其他的,都是外人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
“兄台似乎对此地很了解?”杨怀之顺着他的话问。
“了解谈不上。”猎人从怀里摸出个皮质水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我一月前路过这儿,发现村子空了,觉得古怪,就留下看了看,结果一看就看了这么久。”
“兄台一直住在这里?”柳诗如忍不住插嘴,目光扫过屋内厚厚的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