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惊呼声四起。
谁都看得出柳诗如状态极不正常。
“宗主……”
一位长老看向钟望舒。
“体修者本就是以身为器，以力证道，而那柳诗如的功法看似邪祟，实则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座会亲自制止的。”
其实钟望舒早在柳诗如开始动用此功法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于是她神识传音至白如泉，在白如泉的确认下，才放心下来。
杨怀之脸色骤变，身体下意识前倾。
他清晰地感觉到，柳诗如体内那股新功法，正在疯狂暴走，反噬其主，甚至开始勾动她极阴之体的本源阴气。
林清雪的眉头也皱紧了，目光紧紧锁定台上那状若疯魔的柳诗如，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气息变得焦灼的杨怀之。
赵莽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体修，初时的慌乱后，很快冷静下来。
他发现柳诗如虽然攻势狂暴，但毫无理智，招式全是破绽，而且这种状态绝对无法持久。
赵莽保持理智，防御着柳诗如的疯狂进攻，而在一次格挡时，用左臂弹开了她的剑。
有破绽！
赵莽将灵力汇聚至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其大开的中门！
“锵！”
什么！
刚才还中门大开的柳诗如，居然以快得诡异的速度，立刻挥剑接下了这一招！
“……我要杀了你……”
柳诗如低声呢喃着，她那空洞的暗红色瞳孔如同深渊一般，死死地盯着赵莽。
她脸上挂着的暗红色冰晶，如同有生命一般，忽明忽暗，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但那寒意于她仿似不存在。
“妈的，真邪门！”
赵莽暗骂一句，不再硬拼，开始凭借身法和防御周旋，有意将战场向擂台边缘引去。
柳诗如此刻脑海中只有杀了眼前之人的念头，根本不管什么擂台界限，只是红着眼追着赵莽疯狂攻击。
终于，在又一次狂暴的扑击后，赵莽猛地向侧后方一跃。
柳诗如的剑重重斩在空处，暗红剑气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而她自己的双脚，因为前冲之势过猛，已然踩在了擂台边缘的白线之外。
“停！”裁判的高声响起，“柳诗如，出界！此战，赵莽胜！”
胜负已分。
“我就知道！跟爷比，你还嫩太多了！”
赵莽放松下来，向着远处的同伴们笑着挥着手，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柳诗如。
已经彻底被暴戾和杀意控制的柳诗如，对裁判的宣告充耳不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露出得意笑容的赵莽。
更加澎湃恐怖的阴寒力量开始汇聚，显然是要发出远超比武界限的致命一击！
这一击若出，不仅违反大比规则，更可能当场格杀已放松警惕的赵莽！
“那柳诗如想干什么？”
“不知道啊？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观席上，弟子们议论纷纷。
白如泉已察觉到不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强行阻止柳诗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擂台上，那疯狂汇聚的暗红寒意，那欲举剑的身影，那惊骇欲绝的赵莽，那纷纷惊呼的人群……所有的一切，连同声音，风，甚至扬起的尘土，都在刹那之间，被剥离了色彩，覆上一层死寂的灰白，陷入了绝对的凝固。
只有一道身影，无视了这凝滞的时空。
是杨怀之。
他的脸色因瞬间的巨大消耗而苍白，眼神却冷静如冰。
在万物静止的短暂间隙里，他伸出手指，轻轻指向了柳诗如眉心。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只有一缕温暖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在静止的空气中流动着，流淌进柳诗如那被暴戾和冰冷充斥的识海与经脉。
那咆哮的暗红力量，在这缕气息出现的瞬间，如同见到了君王的大臣，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野兽。
所有的狂暴，杀意和冰冷，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蜷缩回丹田气旋深处，瑟瑟发抖，重新变得温顺。
柳诗如眼中的暗红血色潮水般褪去，露出原本漆黑却空洞茫然的眸子。
她脸上的暗红冰晶碎裂，消失，高举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身体晃了晃，向前倒去。
灰白褪去，色彩，声音，运动，整个世界猛地撞了回来。
在所有人，包括近在咫尺的赵莽和裁判眼中，只看见杀意凝集，仿佛即将暴起杀人的柳诗如突然倒下，那杀意如同瞬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站起的白如泉，缓缓坐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杨怀之拖着疲惫的身子，立刻冲下观席，将柳诗如扶起。
全场哗然，甚至有人以为刚才感受到的杀意是错觉。
而就在这哗然声中，站在原地的林清雪，却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血色尽褪。
不是因为柳诗如突然的昏倒。
而是因为，就在刚才，在那寂静的万物回归现实时，她的身边，也就是杨怀之的身上，散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那波动，也就是他周围的气运，有一丝，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式流转，这种流转方式，是林清雪在每一世轮回中，那回光返照的时刻，才会感受到的。
独特到无法被模仿，无法被认错。
和那个模糊身影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怀之……
不……不可能……
理智在尖叫着否认，可灵魂深处那被百次死亡淬炼出的，对毁灭本源的恐惧与憎恨，死死咬住了这个认知。
她的眼中，色彩消失了，高光消失了，只是看着在台下那个扶着柳诗如，正抬头对裁判说着什么的青年身上。
阳光很好，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轮廓。
可此刻，这轮廓在她眼中，却仿佛与那末日景象中，背对着滔天烈焰与毒瘴的模糊剪影，缓缓重叠。
世界的声音在远去，只剩下她自己心脏几乎要炸开的轰鸣，以及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他……是谁？
他……到底要做什么？
怀之……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