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从一阵潮湿又发沉的黑暗里醒过来。
不,现在似乎应该要叫她芙萝拉了。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被轻触过一般。
她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轻快而陌生,不像她记忆中那种沉稳有力的节奏,这让她眉心不由皱了一下。
她睁开眼,视线落在一盏柔金色的魔力灯上,光亮温柔得不像魔族会用的东西,轻得像被雾包过一样。
她怔了几秒,意识慢慢爬回身体,随后她下意识地坐起身,动作过快,肩上的长发顺势倾泻下来,那发丝柔得不可思议,像被云轻轻抚过。
芙萝拉愣了一下,低头抓起一缕,白色到发光的发丝在指尖滑动,再浅浅变成朦胧的紫色,像清晨天空里被染开的薄云。
“……这不是我的头发。”芙萝拉低声说,声音轻而柔,却带着明显的不安。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双脚触到地面时瞬间僵住。那不是她熟悉的脚,纤细、白皙、轻得像是不承重的瓷器。她试着站直,结果重心一晃,整个人几乎摔倒,及时扶住床柱才稳住。
芙萝拉手指紧紧抓住木柱,嘴唇抿得发白,心跳因为陌生的身体而变得更加紊乱。
她扶着床一步步往镜子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谨慎得像踩在陌生世界的边缘。
来到镜子前,她抬起头,镜中的少女映入眼帘。那少女肤色白得像雪,长发柔顺垂落,淡金色的眼睛里混着一层细碎的银光,看起来仿佛永远被柔光包围着。
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手指微微发抖,像是不敢触碰,却又不得不确认,她终于伸手触上镜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背脊一紧。
“这不是我。”她的声音轻,却像是勉强压住的情绪,“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往后退一步时,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忽然从她侧后方响起:“醒了?”
芙萝拉心脏一跳,猛地转头。
伊莉雅正坐在床边,像已经安静地坐了很久。深蓝色的长发散在肩上,银色的眼睛静静看着她,那眼睛里的温度让芙萝拉一时分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她下意识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你……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从你昏过去之后。”伊莉雅站起身,动作自然却轻得像水流落下,“我一直在。”
芙萝拉怔住了几秒,像被什么噎住一样,随后情绪逐渐被恐惧与困惑推上来,她抬高声音:“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你醒来会害怕。”伊莉雅语气平缓,“所以我守着。”
“你!”芙萝拉情绪一下子冲到喉咙,“你就算守着也该说一声吧!这样太、太奇怪了!”
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陌生,那柔软的尾音让她整个人更慌。她努力压住:“还有我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伊莉雅走近一步,芙萝拉立刻往后退,脚碰到镜框,险些踉跄。她呼吸紊乱,却硬撑着说:“别靠近我。”
伊莉雅没有停下,走到了芙萝拉身前,轻轻拨动微乱的碎发:“你感觉不舒服?”
“不、不只是这个问题!”芙萝拉吸气,胸口起伏明显,她强迫自己冷静,却越说越乱,“我这样……根本不像我!我原本是……”
她咬紧牙关,用尽气力喊了出来:“我原本是一个男人!!!”
空气顿了半秒。
伊莉雅的表情没有变化,只轻轻说了一句:“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是芙萝拉·维兰缇娅,是魔族的公主。”
“魔族的公主?”芙萝拉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愤怒、慌乱,总之一切情绪挤在一起。她几乎是带着压抑尖锐的声音喊出来:“你是不是把我变成了这样?!你……”
“芙萝拉。”
伊莉雅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某种让空气瞬间安静的力量。
芙萝拉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别叫这么叫我!我是欧文!”
然而她刚说完,伊莉雅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敲空气。
一瞬间,一个冷得像金属、却无形无色的威压压下。
不是疼,是“精神被按住”的感觉,像有什么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后颈,让她喉咙的声音在半途被强行掐断。
芙萝拉瞳孔骤缩,整个人一动不动,呼吸明显急了。
伊莉雅的声音依然温柔:“别喊。”
芙萝拉盯着她,眼里第一次浮现恐惧。
不是那种惊慌失措的恐惧,是来自本能的、被压制的害怕。
伊莉雅收回手,威压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伊莉雅收回手,温度恢复平静:“刚才那句话,我不喜欢。”
“……哪一句……”芙萝拉的声音细得快听不见。
“你说我把你变成这样。”伊莉雅淡淡道,“这不准确,以后别再说。”
芙萝拉怔住,脸色因为压抑而微红,像不敢呼吸一样。
但她没有真正怕起来,她的性格本来就倔,她还没完全意识到危险。
于是在短暂沉默后,她再次喊了出来。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给我一个魔族的名字还有姓氏!”
她声音越来越高,越讲越乱,眼神里满是急红的反抗与无法接受。
伊莉雅的眉眼终于变了,轻轻垂下几毫米,像一丝无声的阴影。
下一瞬,空气里出现一股锋利得像刀刃贴上皮肤的力量。
伊莉雅没有再抬手。
她只是站在那里,犀利的目光落在芙萝拉身上。
空间裂了一道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芙萝拉像是整个人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心脏,腿软得几乎跪下去。她喉咙发不出声音了,呼吸被压得急促断续,胸口疼得像被石头堵住。
“啊!”
芙萝拉感觉浑身都在痛,像被万千枚针扎进皮肤,耳朵里传来嘶鸣的声音,感觉要刺破她的耳膜。
各种感知汇集到芙萝拉的大脑,但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痛!
“好痛”。
“唔……”疼痛让芙萝拉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发出了细小的呜咽声。
“不……不要……停下来……求求了……”芙萝拉的口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颤抖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弱到遇风则散。
这种钻心的疼痛,不是现在的芙萝拉能承受的。所以她本能的开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