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拉心底猛地一跳：“你！”
还没来得及说完，伊莉雅已伸手把她从床柱边轻柔但不容挣脱地扶起，让她坐稳。动作不粗暴，却极有掌控感，让人无法反抗。
芙萝拉挣了一下：“你做什么……”
“喂你。”她语气平静，“至少今天。”
“不需要……我真的不……”
伊莉雅没有再和她争辩。她只是端起碗，再次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下，然后自然地抬到芙萝拉唇边。
芙萝拉侧过脸：“我不吃。”
伊莉雅并没有改变动作，她只是静静举着那勺，在她唇边等。气氛静得像水面，没有强迫，但没有退让。
就这样静了很久。
芙萝拉的呼吸逐渐乱了，她明明在反抗，却被那种温柔的坚持逼得无处可逃。她的大脑因为长时间空腹和精神折腾而有些飘，只能看见那勺食物在眼角的余光里越来越模糊。
最终，她轻轻抬手，挡在自己面前，像最后的倔强：“……我自己吃。”
伊莉雅看着她，没有表态，只是把勺子放到她手里。
芙萝拉手指碰到金属时微微发抖。她想独立，却又不得不承认身体的虚弱。她笨拙地舀起一点，勺子在半空晃了晃，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她皱着眉，小声骂自己：“……好麻烦……”
最终，她抬手要送入口中时......
腕子一软。
勺子险些摔下去。
伊莉雅伸手，在半秒内稳稳接住勺柄。
两人的指尖轻轻碰到。
芙萝拉像被烫一样缩回手，脸微微红了一瞬：“我、我只是没拿稳。”
伊莉雅没有拆穿她，只轻轻接过勺子：“我喂你。”
“我……”
“芙萝拉。”声音轻得像落在水上的羽毛，却足够压住她任何拒绝，“张嘴。”
芙萝拉抖了一下，最后闭着眼吃下第一口。
味道比她想象的温和很多，没有奇怪风味，有点甜，有点暖，还有一点让胃舒服的药香。温度刚刚好，顺着喉咙落下时，她的胸腔不由自主地松了一点。
伊莉雅看着她的反应，没有说话，只默默舀第二勺。
芙萝拉睫毛抖了抖，像要重新鼓起反抗的劲，却最终没有张嘴拒绝。
她低着头，小声道：“……我只是饿了。”
伊莉雅轻轻应了一声：“嗯。”
“不是因为你让我吃。”
“嗯。”
“……也不是因为我想你照顾我。”
“我知道。”
伊莉雅继续喂，一勺一勺，动作细致得像照顾易碎的玻璃。
芙萝拉不再说话，只偶尔皱皱眉，或轻轻侧头，算是小小的抗议。
最后一勺落下后，伊莉雅轻轻放下碗，语气与那灯光一样柔软。
“吃完了。很好。”
芙萝拉低着头，长发落在脸侧，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几秒，她才轻轻说。
“……我讨厌你。”
伊莉雅站起身，把毛毯轻轻盖在她腿上：“没关系。”
她走到门口，像先前一样轻轻打开门。
“好好休息。”
芙萝拉没有抬头，只把膝盖抱得更紧。
伊莉雅看了她一眼，随后门轻轻合上。
芙萝拉这才伏在膝盖上，轻轻呼了口气。
她不知道那碗东西究竟有什么，但胸口的沉闷确实缓了一些。
可她的泪还是渐渐流了出来。
芙萝拉不知已经坐了多久，呼吸已经渐渐平稳。那碗食物虽然让胃不再空着，但无法填满胸口那种惶乱的空洞感。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那镜面太大，角度正好对着她，让她想避都避不掉。镜子里的身影安静地坐在床边，长长的发丝散在膝上，发尾的紫色在灯光里淡淡泛着光，像被水染过的色。那少女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脸，看上去脆弱又陌生。
芙萝拉盯着那张脸，喉咙里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脚踩在地毯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底板一下窜到小腿，让她不由得抖了一下。
走到镜子前，她直直站着，面对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
她伸手捏住自己的脸颊，确认那是真的皮肤、真的温度、真的是她自己。不是幻觉。不是梦。那种触感细腻柔软得过头，像新生婴儿的皮肤一样，没有任何粗糙的地方。指尖轻轻一触就会凹下去一点。
她皱着眉，再用力一点捏，想让痛觉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痛觉来了。很轻，却很明确。
她盯着镜子，手慢慢松开，指尖抖得厉害。
“……这不是我。”她低声说。
她抓住自己的长发，往前拉了一把，那发丝轻轻滑过掌心，柔得像能从指缝里跑掉一样。白得不真实，发尾的紫像染料刚晕开的那层淡色。
她盯着那头白发看了好几秒，胸口像塞进一块冰。
“这真的不是我啊……”
她抬头看自己的眼睛。
淡金色混进银光，瞳孔细长，眼形柔得像会被风吹散。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眼睛能亮成这样。亮到像别人的。亮到让她想移开视线。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羞耻得厉害。
那种羞耻不是因为那个身体显得娇弱，而是因为“那不是我”。
她下意识把手臂抱在胸前，像是被人盯着看一样不自在。连镜子里的自己都让她觉得像是在被陌生人审视。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又说了一遍。
这不是欧文。
不是那个能冲进训练场的人。
不是那个能背着几个兄弟一路狂奔的人。
不是那个和几个人在半夜吃宵夜吵吵闹闹的人。
不是那个能一把揽住妹妹笑着说“跟我走”的人。
镜子里的少女……哪一点像欧文？
芙萝拉抓紧镜框的手发白，关节突出来，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胸腔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压得她呼吸都不顺。
她盯着镜子看得越久，越觉得心脏像被人攥住。
“……我不该在这里。”
她终于挤出这句话。
回到床上，她坐在床沿，长发顺着腿滑落，像一片落在膝上的轻云。她用手抓了一把头发，又放开，再抓，再放开——像是在试图消化那份陌生，但每次指尖触到那种不属于她的柔软，她就觉得更难受。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视线却飘得很远。
